帝少景十一年,五月十三。
兴庆城内内外外,皆是一片沮丧气象。只因,一个多月前出动去阻止项人主力的黑水大军已经在夜间败回,败状之惨:甚至连六军之首,当朝夏官大司马,黑水完颜家之主,完颜千军也要身负重伤,连自己行走都不能够。
唯一还值得高兴的事,是项人也没有讨到好处:在那场惨烈之极的战斗中,黑水军固然损失甚重,项人却也没有讨到好处,从他们撤走的样子来看,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可能卷土重来,可不管怎么说,到底还是有超过三千名士兵永远倒在了战场上,重伤的数量也与这大致相当,对几乎全城都是黑水一族的兴庆来说,就意味着至少有几千个家庭要在今天哭泣着品味悲伤。
当然,不是每一个有亲人倒下或重伤的家庭都陷入到悲伤里面,比如说…此刻兴庆城中的“第一家庭”。
“竟然重伤到连坐马车进城都不能够…真得吗?”
眼中闪动着渴望的光芒,完颜改之在室内快速的走来走去,双手一直在无意思的捏动着,发出喀喀的响声。
“我倒觉得,他更大可能是不敢进城,不敢,到‘咱们’的地头上来。”
慢慢的摸着下巴,静静坐在窗侧的鬼谷伏龙与完颜改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人唯一相似的地方,是眉头都蹙的紧紧的。
“那么,你怎么看?”
面对完颜改之的问题,鬼谷伏龙面如止水,静静的道:“去,是一定要去的,但什么时候和怎么去…还要等到浦鲜万奴和窟哥把消息传回来后再说。”
完颜改之哼了一声,道:“便等着罢。”又道:“…那边的事,你怎么办?”
鬼谷伏龙道:“那边的事,我传过话去说,悉听尊便。”
完颜改之挑挑眉头,道:“你真得不打算介入?”
鬼谷伏龙微笑道:“何必介入?”
“越斗,他们就越弱,越弱,他们就摆脱不了咱们…这个样子,岂不本来就是咱们的打算?”
两人正说话间,忽有脚步声响,至门前止住,也不打话,将一个托盘送入,即转身急去,鬼谷伏龙将盘中东西取起—乃是一块甲衣—端详一下,微笑道:“正是先前的约定。”说笑声中,眼里已有异光闪烁。
“那么说…”眼中同样闪耀起古怪的光彩,完颜改之道:“是时候了?”
缓缓起身,鬼谷伏龙颔首道:“是。”
“咱们也是时候,去拜见一下大司马了…”
几乎与完颜改之和鬼谷伏龙离开府邸同时,在离兴庆有百多里路外的荒山上,面色沉静的道者将双掌合上,轻轻捻碎了刚刚收到的讯息。
“可以了。”
“那么,真人,我们走吧。”
完全看不到表情,萧闻霜重又恢复了她过往陪伺在张南巾身侧时的装扮:深邃的黑袍罩住全身,脸上则是瞠目长髯的木制面具。
“已经半年不见,也该去看望一下巨门他们了…”
作为完颜家的本堡,兴庆城中当然也是名震天下的黑水军主力驻扎的地方,但,同时,作为整个金州的中心城市,兴庆城中的每块土地又都有着巨大的价值,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驻军的地方就开始慢慢外移,直到今天,除去驻扎于完颜家附近的几队人马外,几乎所有的部队都驻扎在了离城区约三十到五十里的区域内,并依水源地势分作总计是十一处军营,大者可屯数万军马,小者也有一万之营,但平日里,除却铁浮图军所驻的三处营地外,早已各治一地就粮的黑水八部众们名下的军营基本上都是空着的。
完颜千军一众败退而回,便驻扎在其中一处营地内。
“那块地方本来就是窟哥一族的军营,虽然他们早已东移另镇,可这地方到底还在他们名下,这些年来也没有另外整治,营房规模大致如旧,而且,窟哥怎么说也还是名义上的地主,一应布置他当然义不容辞…”
与完颜改之并辔而行,鬼谷伏龙低声介绍着前方目标的一应细节,并下了这样的结论:
“所以,大司马所起居的地方,应该在整个营地的后部,离兵营很远,如果动静不是太大的话,相信没有人会注意到。”
如终也带着可掬的笑容,语气平平淡淡,鬼谷伏龙就似在述说什么最普通不过的寒喧一样,只有他眼中时一闪动的寒芒,才透露出一些不一样的信息。
说话间,前方遥见旗帜飘摇,有几骑人马奔驰过来,却是已近营地了。
微微的挺直了身子,完颜改之面无表情,挥手道:“前边带路罢。”那几人齐一躬身,便拨回马头,引两人一路迤逦,转入营中,便又有人打马迎上,拱手道:“二爷。”又道:“大军师。”完颜改之略一颔首,鬼谷伏龙已道:“浦鲜万奴将军辛苦了,大司马无恙吧?”那人一摆手,令先前那几名引路军士去了,方恭声道:“军师客气了。”顿一顿,又道:“大司马身子有些沉重,不能来迎二爷,请二爷移步到后边罢。”
完颜改之哦了一声,神色甚不在意,便提马向前,浦鲜万奴忙赶在前面带路,却听鬼谷伏龙漫不经心问道:“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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