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夜色下,巨大的城正安静的睡着。
烽火忽起,伸缩不定着添向夜空,夹杂着士兵们的吼叫,兵器的撞击,女人的惨叫,儿童的哭泣,将夜色撕的纷乱,却无扰于这城的宁静。
身为天下心脏已数千年,这城早已见惯了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故事,身为天下第一城的居民,他们早已学会了什么时候才真正应该“勿视”或是“勿听”。
黑夜,有不知到底是血是火的颜色交错变动,有愤怒的咆哮,有绝望的号叫,有风暴的呼吼,有巨大的震动声响彻全城。
可一切仍都安静,便连应该出面维持秩序的城守军也不知去了那里。
天色将明时,一切终于有了结果,从纷乱的中心处,高大的身影昂然步出,身后是犹有余火的宫室。
血一路滴在他的身后,却非来自他的身上。他的右手中,正提着一颗双目圆睁的首级,脸上又是愤怒,又是惊惶,却与他的模样有几分神似。
一路前行,身后渐渐出现了愈来愈多的追随者,那人大步向前,前方乃是比夜来焚毁处更为高大堂皇的宫室。
闯关直入,那人将人头掷于地上,无视于周围瑟缩的百官,也无视于殿上正面色铁青的黄袍冕冠,他侃侃而言,每说一句,身后更都会出现如山呼海啸一样的鼓噪,那似蕴涵有无限可能性的吼叫声,便令九成以上的官员们都战抖着缩成一团。
固然也有仍能坦然而立的人物,却又都似身在局外:文班中有高冠儒袍居首,武列里有巍峨巨汉占先,殿上亦有黑衣老监,持着把拂尘,闭目不语,三人脸上皆无喜无悲,怎看也都未受那人压制,却也全没有要挑战这人的意思。
如此一时,那殿上的帝者终于屈服,长叹声中,便有左右趋前书诏,转瞬已就,帝者执玺展看时,犹有犹豫,却早被人夹手将玺夺过,在诏上用了,便一卷,径直出殿去了。
九重诏降,一直也沉静的军队终于行动,很快已将城北的一处大宅团团围住。
宅中,已是慌乱异常,有哭天抢地的,有切齿咒骂的,有端坐在一滩酒污中犹还大口小口不停的,有红着双眼、也不理会周遭目光在白日宣淫的,正是一片未日景象。
内室当中,景象又自不同:有默默流泪者,有抱头痛哭者,有投环者,有饮鸠者,也有人只是当面流泪。背过人去便对镜努力,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再向里时,是颇大一间卧室,装点甚贵,一时间也仍能保有与外边全不和谐的安静与秩序,一名宫服女子端坐桌前,神色镇定,眼中却时时流露出焦急之意。
女子怀中抱了一个婴儿,正是不晓事的时节,嘴里面呀呀唔唔,手抓脚蹬的,笑的好不开心。
脚步声响,一名便装男子忽地推门而入,见着那女子时,一头便磕倒地上,眼中早流出泪来。
那女子强笑一声,将那男子扶起—那男子将胸前衣服解开,中间居然也是一名婴儿,嘴却被塞了,脸上憋的通红,只是要哭,哭不出来。
那女子低头凝视自己怀中婴儿,忽地泪流如注,却便用衣袖拭得干了,就将两婴儿换过,抱着那男子携来的婴儿退回桌前坐了,神色如常,再无言语。
那男子更不说话,咚咚咚连叩三记响头,直连额上也迸出血来,便将那婴儿抱好在胸前,退出去了。一路皆行间道,不一时竟然已退出府外,斜行几步,顺手已从黑暗中拎出披挂—转眼间已是威风凛凛的一名武将,见眼前许多士兵森然成阵,一个个目不斜视,将这府邸围的水泄不通。那婴儿倒似识趣,在他怀内蜷的安安稳稳,一声哭啼也无。
(那个小孩的样子,倒有几分熟悉…)
正迷迷登登想着的时候,云冲波面前的一切忽都开始塌陷:人面,府邸,士兵与火焰,乃至巨大而古老的城,一切都开始崩坏,纠缠成占据整个视野的混沌。
混沌中,却浮现出了马伏波的面庞。
“冲波,二叔真得要走了,以后的事情…”
越说声音越小,渐渐的没法听清,云冲波不由得焦急起来,把手向前面伸出。
“二叔,你不要走…”
努力的一个动作,果然抓到了什么,然后,就是含混不清,似从很远处传来一样的欢呼声:
“醒了,他终于醒了!”
随着这欢呼声,混沌以极快的速度向内收缩起来,马伏波的面容也被扯动,变作不能形容的奇怪形状,向着混沌的中心旋转进去。
“冲波…”
声音愈小,云冲波的神志也渐渐回复,开始明白到自己正躺在明亮而温暖的室内,正抓着的手,也不属于已经远去的马伏波,而是一脸焦急的萧闻霜。
“我在城外面昏了过去,被你们接回来,然后就一直昏迷不醒,睡到现在…”
“正是。”
虽然先前神色焦急,但随着云冲波渐渐清醒和能够坐起来说话,萧闻霜便又恢复了她平日的冷静和漠然,低声答应着云冲波的询问。
“那么说,昨天晚上的事情,不是梦,二叔他确实…”
这句话没有得到答案,但也不需要答案,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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