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刘威的车也来到了。他看了眼地上死了的盗猎者,又看着戴着手铐的三人,说道:“上车后头,我把你们押去卡子,明天和你们的同伙一起送到保护站去。”三人没有再生出反抗之心,乖乖跟着刘威上了车。陆为揽着林瑾也往吉普车上走,跟在刘威的车后,开往回卓乃湖哨卡的方向。自从回到车上后,林瑾一直一言不发。陆为在震惊过后的满肚子疑惑却憋不住,问道:“谁教你开的枪?”林瑾看向了他,澄澈的眼睛里都是他的倒影:“没有人教过我。我是看你上次打冰面学的。”陆为不信。她那个枪法,准得离谱。没练过几年的队员拿着一把这么重的冲锋枪,兴许都压不到她的角度。除非她是什么天才,不然光看着他打,怎么能够把枪控制到这种程度。林瑾就跟他解释:“或许是肾上腺素的作用。人在危急关头,体内会分泌一种叫肾上腺素的激素,能激发人的很多体力和潜能。刚才…我怕你死了,所以……”陆为深沉的眼神盯在她的眼睛里,没找出一丝作伪的心虚。这小丫头。他都不知该说什么。她救了他的命,且她现下正因杀了人而产生了生理性的反胃,脸色惨白惨白的。他于是决定还是放下这个问题。毕竟,不是所有问题都会有答案。他这样告诉她,也这样告诉自己。对讲机产生了一阵噪响,紧接着刘威的声音传来:“队长,刚才这三个人交代,他们今天是要去野马川交货的。马阿大应该就在那里。”陆为回道:“收到。你先带人回去,我现在就去野马川。”吉普车急转弯调了头。林瑾又泛起恶心,一阵干呕。陆为看过来,问:“要不我先把你送去卡子,或者你上前面刘威的车。”林瑾强撑起精神摆摆手:“不用管我的。赶紧追。”“你真的没事?”“没事的。”“好。”陆为狠下心,又重踩油门,朝着野马川的方向驶去。这个夜晚注定无眠。林瑾晕晕乎乎的,在车程的颠簸中眯起了眼睛养神小憩。野马川可不近,开车也得几个小时的历程。他看见她渐渐呼吸均匀睡过去,深深舒出一口气。还能睡着就好,说明心里负担还不算重。有些巡山队员在第一次开枪杀人之后,会整宿整宿睡不着,患上严重的失眠症。他又回到了一个人开车的状态。整个可可西里的地图都在他脑海中清晰地呈现着,不用时刻看着指南针,也能熟练地行驶。夜路难开,过了相对平坦的卓乃湖区域,路上的滩涂和冰河越来越多,他的车速也一降再降。速度慢了,心绪却还乱着。满脑子都是林瑾拿着枪的样子。她的枪口不偏不倚,就落在了想杀他的人身上,那么精准。但凡偏离一丁点,子弹击中的就有可能是他。同行到了现在,陆为对林瑾那些根据她的外形而得出的判断,早已被他全然推翻。她不是看上去的那个漂亮、可爱、精致的女大学生。她不娇气,不矫情,学什么都很快,且身上的勇敢果毅远超同龄人,他没有见过她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有这份劲头。也不用说她这个年纪。换作任何一个年纪,她这样的人都太少见。可就是这样一个哪哪都好的小姑娘,却拥有着如此坎坷的命运。陆为想用一个词来描述林瑾,无奈书读得太少,对于辞藻狗屁不通。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来,只好作罢。林瑾,林瑾。他默念着她的名字,咀嚼这两个字的意蕴。忽地,他想起了一种生长在可可西里的植物。他原本不知道那种绿叶黄花的植物叫作什么名字,只是偶尔有队员受了伤没有药的情况下,他们会拿它来研磨成药泥,外敷在伤口上,对于止血敛疮有奇效。上一回有植物学家来可可西里考察,见到他们在用这种小花,就介绍了它的名字——迭裂黄堇。专家说,这种小花味苦、涩,性寒,有毒,只生长在海拔四千米以上的地方。可就是这种又寒又毒的植物,对于解毒疗伤有着奇效。林瑾。迭裂黄堇。他看她一眼,莫名觉得,她与这种小花像极了。看上去温柔,内里却艰涩得很。这样一个人,偏偏是这高寒之地中,属于他的解药。林瑾醒过来时,车程才将将过了大半。幸而恶心干呕已经止住了,她的精神也好起来。陆为见她醒了,投来一眼:“还有不舒服吗?”林瑾摇头:“好多了。”“那就好。”他没就冲锋枪的事再多说多问,这个话题,同先前那个y靡的夜晚一样,被两人共同主动忽略,不再提起。
但他觉得,有必要再给她开解开解杀人的事。他问:“第一次杀人,什么感觉?”林瑾意外他会这么问,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虽然知道,如果我不杀他,他就要杀你。但一想亲手终结了一条性命,还是觉得有负罪感。”“负罪感?”“嗯。那毕竟是一条人命。我很愧疚。也许只把他打倒就行了,不用直接杀了他的。人命是最珍贵的东西。”陆为默了默,叹了口气:“傻孩子,在无人区最廉价的东西就是人命。一桶汽油,一颗子弹,一只羊子,都比人命值钱。你不杀死他,他早晚有一天会为了那些更值钱的东西来杀死你。”“嗯,我知道了。”林瑾乖巧点头,也不知道真正听进去了多少。随着吉普车距离野马川越来越近,陆为对周遭的观察也越来越仔细。他已经追了马阿大足足两年,每次却都被这个目前可可西里最大的藏羚羊皮盗猎商逃脱。为了追捕他,已经折进去了好几个兄弟,无论从公还是私,陆为都势必要捉住他。所以无论马阿大在野马川的说法到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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