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锦州,离城门只有数十里时,纪杏才去思考她一直不愿意想的问题。
她不想回柳府。
虽然在外的生活并不好。在柳府,鱼肉有的是,穿的是绫罗缎子,常收到珠花胭脂,睡的是上好的棉花软被,还能读书写字。这段时间,在外面她吃的是粗茶淡饭,穿的是料子最差的衣服,买不起一根簪花,连想吃点什么都吃不上。
可在府里,有虎视眈眈的柳月白,也有看似温和的柳镜菡。她不想再受罚,不想如履薄冰地应对他们,可是如果真的离开,她又有些不安,或许是觉得愧对柳镜菡吧,愧对他曾经给过的机会和信任,至于柳月白
她拉回心思,更大的问题是,她嗓子的问题该怎么解释,是受到好一阵款待?还是被治欺上之罪?
可能性更大的是后者。她是活契,按理说在给府上出差办事途中出了事,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当失踪处置,会给她家中一笔钱当抚慰。如果钱都给了,此事了结,人突然又活了回去,那叫个什么事啊。
如果不能以原来的身份生活,还需再做打算。眼前,如何进城还是个问题。
现在进城去,流民需重新登记造册,每月各地官吏将重新汇整名册,统计各地迁入数量和灾中遇难人口。
离锦州越近,纪杏越是少言少笑,终日无精打采。
訾言猜出纪杏几天来郁郁寡欢的原因,一日,忽然跟她提起,届时会托口说纪杏是随行的医僮,入城后,再等她决定。
纪杏对此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不会做这些事。
訾言淡淡一笑:我岂是迂腐之人?
纪杏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放下,她欢喜起来:太好了,那我要不要改个名字?
唔现在的名字没那么好纪杏托腮思考,眼神有些黯淡,她本名是同音不同调的欣字,杏子,真酸。我喜欢甜的东西。
连名字都有一分涩味,纪杏不禁为她现在的命运哀叹。
訾言安慰道:酸的东西也很好,既然有人喜欢甜的,也会有人喜欢酸的。
纪杏越想越远,她想到甜的东西,就想到冰淇淋,想到奥利奥、马卡龙、龙须酥、奶昔、蛋糕
她舔舔嘴唇,兴致勃勃地介绍起来:你知道吗,在我的家乡,有很多好吃的!
有种冰冰凉凉的,入口即化,夏天吃最好,是用果浆、糖、奶,和很多坚果碎做的。
还有两片黑乎乎的糕饼夹着白色油脂,巧克力味的,巧克力就是呃,可可豆,一种树上结的果子,很香!
奶昔呢,用冰块、牛奶、糖水,还有其他东西做出来的,很好喝!
纪杏的介绍戛然而止,她已经想不起来这些东西是什么味道了。
她低声啜泣起来,我已经、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訾言身体有些僵硬,许久才递过去一条帕子。
她哭得突然,停得也快,抹掉泪痕,抽离了灵魂一样在发呆。
訾言轻声问:你想改什么名字呢?
桃纪杏喃喃道:桃子是甜的,叫小桃也行。
她忽又一笑,名字对她来说只是一个符号,无论换多少个名字,人不会变。
不改了,也没什么好改的,我还是我呀。
訾言心里一轻,知道她无碍,便不需理会,转头驾车去。
进城是有惊无险,好在行医的大夫向来受人尊敬,城门将士盘问几句便放行。
一进城,纪杏就感觉她的世界变得嘈杂,她不常用眼,耳朵自然灵敏起来。那种熟悉的尘世间的味道又回来了。
锦州不愧是最为繁盛的四大名都之一,千年底蕴的古都因有三座大型的港口,商贸行盛而不断注入了新的活力。
訾言明显不是第一次来,有预备一样,他驱车到了一座小院。院中虽空无一人,却干净整洁,是有人常来打扫的。
他将纪杏引到西厢,这是我在此地的住处。
纪杏一路进来,在他轻车熟路带进来时就开始打量。
这院子并不像一个人住的,呈品字形的二进小院,乌瓦白墙,高墙翘角,并无过多装饰但雕镂精湛。看样子有些年头了。
纪杏放下东西,訾言也一闪身不见了人影,她东瞧瞧西看看,一会儿就有两个妇人和一位仆役来了。
他们应是平时无人替訾言看顾院子的,对她很是热情,平日茶饭都给她准备得很丰盛。
她知道这是訾言的地方,心中只有放松,即便没看到他人,也好吃好睡了好几日。
两三日后,纪杏听到外面忙碌起来,猜是訾言回来了。果然第二天在饭间就见到他。
他看起来神色尚好,想必也是舟车劳顿之后养足了精神。换下了常穿的灰色麻衣,一身样式简单的浅缥色宽袖长袍,让纪杏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纪杏笑着打趣道:锦州如此富庶,还要你来行医么?
訾言抬头看她,笑笑,仔细看她的神色,问道:药可有喝?
能不喝么,那药每天都是人端来盯着她喝完的。纪杏点点头,知道他是医者仁心,难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