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临时换曲目,不合适吧”“你们往日没排吗”“排、排过啊。”
“那是有什么问题吗,是不会唱还是不会演?”
随行的师兄弟们都知道兰烛平日里脾气极好,今日看她这么笃定的要换曲目,却也不敢再多说一句了。
换就换吧,反正平日里都练过,家伙式的也都带着,他们都是兰烛这两年自己带出来的人,当然都听她的。
外面的宾客陆续坐下。
兰烛带好了妆,屏风陆续开始撤走,道具装饰主角配角都要——上场,兰烛抬眼,果然在人群中,看到了刚入座的江昱成。
他意兴阑珊,没抬眼。
坐在他旁边的是那晚兰烛见过的赵录,她褪去了红发,只留一头柔软的棕栗色的卷发,坐在江昱成身边。
兰烛一时间想到八个字郎才女貌,如意登对。兰烛逼迫自己把眼神从他们身上移走。
琴师就位,轻弦一响,台上的人几步轻颤,那婉转柔肠的声音就此响起。
江昱成原先放置在桌面的手指微微一动,随着节拍一走,就发现了这一场,不是料想中的赵老爷子常点的《贵妃醉酒》。
他抬眼一看,却对上了台上那熟悉的身段,皱了皱眉头,看向坐在他对面的江家老爷子。
江家老爷子没管江昱成投过来的审视的目光,反而笑盈盈地看向赵家老爷子,赵老,今天改风格了,不听贵妃醉酒了”
赵家老爷子有些困惑,但这些杂事都是让下面的人去处理的,他抬头看了看台上的人,虽不是贵妃雍容华贵的扮相,但那寒窑青衣扮相的兰烛却一瞬间就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一开口竟比他从前听的还要到位些,这样的音色张了他的面子,他哪还管什么贵妃醉酒了,他指了指台上,像是给那些个小辈科普到∶ ”《贵妃醉酒》都听腻了, 换个口味, 我跟你们说, 这出戏, 叫《武家坡》, 讲的是薛平贵十八年后回来调戏已经认不出他的王宝钏,结果被人王宝钏一顿教训,两个演员之间一来一回,好看的很!”
底下的人听了赵老爷子的介绍,本来没什么兴趣的那几个小辈这会反而却充满好奇地看着台上。
台子和座椅中间没有太远的距离,台上那扮演王宝钏的女子尤为好看,虽一身寒布旧衣,但难掩她相国之女的傲气和贵气。即便是不懂戏的人看了一眼,光凭着空若幽兰的气质和惊为天人的绝美扮相,也会深陷其中。
兰烛站在台上,戏已过半,戏中的薛平贵最后给王宝钏留了一锭三两三的银锭,让她“买绫罗、做衣衫,打首饰,置簪环。”作为“我与你少年的夫妻就过几年…”的补偿。(1)
兰烛每一次的演出,都完全沉浸在人物的状态里,但是今天,她站在台上,看到后续进来的王先生甚至坐在钦书的旁边,两人交头接耳、相安无事,好像完全忘记有一个女人的死,应该横艮在他们中间。凭什么陷进去、爱得热烈的人落得这样的下场,他们自以为站在高处却可以相安无事,毫不愧疚,这跟用三两三打发王宝钏的薛平贵有什么不一样。
兰烛站在台上,唱着王宝钏的词,大骂∶ 这锭银子奴不要,与你娘做一个安家的钱。买宝库做衣衫,买白纸,糊白幡,落得个孝子的名儿在那天下传……”(2)
她骂的荡气回肠,骂的声势浩大,骂的恨不得台下的人愧疚难当,自刎谢罪。
满堂喝彩中,江老爷子抬抬眼,侧身对钦书说道∶“听闻钦制片从前做过琴师,这《武家坡》还算熟悉
钦书笑笑“我从未做过琴师,也不懂戏。”
继而钦书转过头来,看向江昱成∶“听说二爷懂戏,不如您说说,您剧团里的人唱了这一曲,是什么用意呢”
他加重了“您剧团”几个字。
江昱成攥着手里的杯子,缓缓抬头,直视钦书,像是回应他的挑衅∶ “自然是说那薛平贵忘恩负义、抛妻弃子,这剧,有点良心的人都看得懂。”
钦书神色一变,但到底是没再继续说话了。
戏毕,兰烛带人撤了场子,去了后台卸了头面。
兰烛的心还未平稳下来,她知道自己一时间气愤难安,却也知道自己这么做,着实冒险了一些。
沉静其中,她没注意后台化妆间的人已经走完了。
直到她身后的人出了声,兰烛才恍如大梦初醒,她从镜子里,看到了深陷在她身后的黑暗里的人,他直直地看着她∶
“你当真以为台下的人不懂戏,看不出来你这自作聪明的讽刺,你怎么不索性再明白点,索性唱《铡美案》。”
兰烛看到江昱成的一瞬间,想起她在台上看到江赵两家其乐融的画面,听到那些来往的宾客说的“强强联手”、“天造地设”,想到他身旁往后会多一个更名正言顺的女子,她就没法冷静。
一时间她从那化妆镜前站了起来,连侧耳旁的水钻头面还没有卸,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到∶”我是该唱《铡美案》的,骂一声他抛妻弃子、骂一声他“贪恋富贵忘宗桃、杀妻灭子罪难绕,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千古少、枉披人皮在今朝!…”(3)
“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