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喻领着一群人声势浩大地“请”宁一吃烧烤。
大概是去年六月,校门外新开了间冰室,取名“sean”,意为四季。
溽暑冰饭,寒冬烧烤,纷呈甜品点缀春秋,装潢别出心裁,讨尽附近中小学生们的欢心。
宁一跟着宁喻他们上三楼,是室内的位置。
她听说过,天台还有处塌座,可躺着小憩,夜晚可见繁星点点,雅致幽静,与室内临窗两隔,互不相扰。
是校园情侣最喜欢的去处。
“喝什么?”
“我不用的。”
“啤酒?”
“好好好……好的。”
宁一声音发颤,宁喻的“干哥哥们”便都笑起来。其中一个红发男笑嘻嘻地盯着宁一尖细的下巴,“宁喻,你这个妹妹跟你可真不像。”
宁一缩了缩肩膀。
宁喻眼睛斜过去,“吃你的,少乱打主意。”
那男生笑容暧昧地盯着她,“我喜欢什么样的你不知道啊?”
宁喻红艳艳的嘴唇嘟起来,目光迷离地回视他,“哥哥,你有本事去廖哥面前说。”
那男生脸色沉下去,冷哼一声,“你真以为我怕他?”
“那我就不知道了。”宁喻不再理会他,把宁一的碎发别到耳后,“看你怕的,就是简单一起吃个饭。”
宁一目光扫过那五六个发色不统一、服饰不规范的男男女女,并不觉得简单。
宁喻放一串鱿鱼在她盘子里,“宁一,我家就那么点儿大,你知道我的意思。”
宁一侧了侧耳朵,很难过宁喻变成这样——浑然是电视剧里那种中二小太妹。
她小心翼翼开口,“大伯没和你说吗?我要转学去县里……”
壁挂音响骤然放起一首粤语歌,旋律活泼,男歌手干净低沉嗓音如呓语,将宁一的话淹没。
宁喻没有听清,“什么?”
宁一再张口,“我说我去县里找奶奶……”
窗外忽然传来女生的大声哭泣,“为什么?!”
再度将她的话盖过。
宁一无奈。
室内一息寂静。
窗外响起男生懒散的声音,用深情的语气念敷衍的台词,“……宝贝,别哭,再哭我都心疼了。”
女生啜泣,“你心疼还要跟我分手?”
“擦擦眼泪,眼睛肿了就不好看了。”男生好像抽了几张纸巾,“傻姑娘,我不想耽误你,你才高一,还是该以学业为重。”
“我不怕耽误……难道你怕我耽误吗?”女生擤鼻涕,“你是不是喜欢别人了?全世界跟我谈成绩我都信,就你我不信……”
“怎么不信呢?”男生漫不经心地哄,“说说看,你想怎么样?”
“你说过不喜欢好学生的!”女生停顿,又爆发出一阵大哭,“说来说去你就是要分手是不是!”
室内几人听得浑然忘我。
刚好老板来上菜,推门而出。
女生一边哭一边朝老板抱怨,“你这放的什么歌?《初恋》?没看我初恋快没了吗?”
老板也是个妙人,问,“那我给您放首《失恋》?”
女生抽抽嗒嗒,“你有没有同情心?”
年轻少艾的世界多简单,胸臆中百般委屈不快,都可以怪成一首歌的错。
宁一莫名觉得好笑,都是青黄不接的学生,却像小孩穿大人衣服一样,出演三流言情片。
她带笑的眼睛往外一瞥,从窗户缝隙里撞到少年人漂亮的眼睛。
她认出他,飞快低下头。悄悄抿了口啤酒,酸辣得五官皱到一起。
暗自祈祷,他不要认出她。
他应该不会认出她吧,她的手心微微汗湿。
老板下楼的声音远了,音响里换了首歌。是她没听过的旋律。
宁喻心烦地撇撇下巴,“吵死了,都没心情吃了。”
有个抽着烟的红发男便走过去,将窗户朝外推开,暧昧地开腔,“小妹妹,别哭了,他不要你,哥哥要你啊。”
那女生也不是善茬,将纸巾往桌上一掷,娇俏一呵,“去你妈的!”
红发男脸色难看起来,将烟蒂扔进他们食盘,一碟炭烤牛肉沾了星星点点的灰,“操-你妈,知不知道我谁?”
屋内几个人围拢过去,有眼尖的说道,“诶,这不是六中那个校花?廖哥追过一阵那个?”
宁一眉心一跳,望过去。
那少年不为所动地斜倚在座位,手上漫不经心摆弄一个东西。
一明,一灭。
是个打火机。
几个人的视线都被他牵引。
他点燃一支烟,抬眼,“你谁?”
像点燃火线。
红发男撸起袖子,推门出去,“我让你知道我谁!”
“阿岛!”宁喻看清窗外人的面目,竟避过身挡住脸,嗓子里含着惊,“阿岛,走了!”
宁一诧异地望了她一眼,宁喻什么时候怕过?
这位阿岛不肯罢休,就这么走了多下不来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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