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分文……”
旅人有未尽之言,谢知行摇头。
“我娘说,这幅画要跟我一辈子,这是我的良知。”
旅人塞给他一块牌子,“若是后悔了,进京到户部来找我。”
半月后,谢知行抵达京城,去主管科考的衙门报道后,看也不看客栈饭馆一眼,返身向着城外走。
朱雀长街富贵宽敞,六部衙门巍峨耸立,锦衣学子鲜衣怒马,谢知行眼中毫无殷羡,身上是旧衣薄衫,一步一个脚印地朝城外破庙走。
包裹里,装着他的良知。
他没再见过那日的旅人,后来考试贴了金榜,衙役吹吹打打要迎探花郎,觉得他住在破庙实在不好看,一时僵持在了城门口。
有富贵人家派了奴仆来请他,让他从自己家接圣旨,谢知行随着管家步入后院,先见到的是个一身红衣正在练箭的女子。
女子容颜瑰丽,抬起倨傲的下巴看他,“你就是爹爹为我寻来的夫婿?”
见谢知行傻站着,又上前递过手里的弓,“射支箭给我瞧瞧。”
谢知行摆手:“……在下不会用弓箭。”
女子惊讶地瞪大了眼,“世上还有男子不会用弓箭?!”
她言辞其实有些折辱人,但谢知行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可爱,是与母亲那种外柔内刚的女子全然不同的另一种可爱。
她总是热烈的、张扬的,偶尔暴躁的,见到心爱的武器时,眸子里的星光能从京城一路燃尽到通州。
新婚当夜,二人饮了合卺酒,谢知行牵着她的手,柔声道:“娇娇,我谢知行此生此世都会对你好,只对你一个人好。”
庞娇愣了愣,躺在床上莞尔一笑,说:“不用,没必要。”
这句“没必要”的意思,直到很久很久以后,谢知行才明白。
当时的谢知行,只是犹如飞蛾扑火般,一头扎进了那团看似温暖的火红色火焰之中。
再后来,便是刑部死牢。
在死牢的那几个月里,谢知行想了很多很多。
比如,倘若当初他不是那么恃才傲物,随意找青楼女子画了那幅画,赚下那五十两银子,是不是不必卖房,记载了母子十余年光阴的通州破屋也能留住?
倘若不是那幅画像,他不会提前得到庞相的赏识,是不是也就不会入赘相府,更不会陷入在死牢里?
倘若他无论如何都拒绝去青楼应酬,也就没有机会被灌醉,宿在百合房里,那是不是……
他的婚事……是不是还有得救?
最终行刑前,陈书眉赶到刑场,颇有些为难地把庞娇的死讯,以及最后留给他的话说了出来。
……一根头发丝也配不上她。
谢知行笑了笑,午后的日头打在脸上,瞬间蒸干眼眶中的湿意。
飞蛾扑火,何曾不知自己配不上那明亮的火焰?
不过是愈耀眼愈诱人,愈无法抵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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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谢知行最终还是在斩刑前被救了下来,并且恢复了官职,但他却辞了官,四处游历。
直至十年后,才带着多本亲笔写成的各地游记、治理方略、甚至贪·腐官员名册返回朝堂。
那十年间,他看过四海山水,也卖出不少字画——如今他的字画可比当年值钱多了——卖字画的钱都捐到了京外一家女学之中。
女学新建年头不长,行事却很标新立异,不止教授诗词歌赋、针线女工,甚至专门请了武学教习,让感兴趣的女子也能习武,许多女子慕名而来,成为李朝一大盛景。
据闻女学背景雄厚,有平阳大长公主做后台,无人敢置喙一二,女学学监更是当朝一位响当当的才女,终身不嫁,投身于教学事业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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