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耕仁坐在偏厅的椅子上面对着,摆出旧时代官老爷的架式,就只差张桌案和惊堂木展现威风了。
阿秀倒是没怎么紧张,究竟这二老爷在外头虽则臭名远扬,在周家里又时常气得大老爷心肝儿疼,但对待他们这些佣人并不差劲,也算是相安无事的状态。她知道周家这位二老爷虽然在天云镇出生,但前头二十年都养在外头的村落,自是不知天云镇日渐无人提及的「习俗」──或者更精确地说来是周家的「习俗」。
周老太太今天早上起来本来还很清醒的,而素来能哄得老太太开心的二老爷却让老太太在没注意到木婴的状况下发疯,肯定也是提及了老太太不愿意回想起的事。
阿秀从十四岁就出来做工,进到周家已有七年、在老太太身边伺候则已经有六年多,还是亲眼看见上一个伺候老太太的女佣常常嘴碎说有关自家孩子的事而惹得老太太时常疯癲,后来那女佣被大老爷给辞退、还大发脾气宣称从此周家不再僱佣这样的人;
阿秀在后来便被提起来当老太太的贴身佣人时,周明雄就曾经严肃地对她说道不准在老太太面前说些不该说的,只管哄老太太开心就好。
虽然周明雄也不曾与她说过老太太究竟听不得什么,但连续六年的伺候下来自己也摸清了一二,再加上她是土生土长的天云镇人,更从父母甚至祖父母那辈知道周家可怜的往事。
她心想:周耕仁要问的约莫也就是老太太那种反应是怎么回事了吧?
周耕仁平时虽然没个正形,但在回到天云镇后的二十多年来一直混跡市井,也算是对看人的脸色有几分心得。他看着阿秀脸上并没有慌张的神色,反而还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头有些困惑,却也不想管她心里想些什么,开口便问:「我老母为什么会这样又醒又疯?」
──果然,一开口就是大老爷不让人问的禁忌。
是否要说出口的这件事,阿秀心里头早就有了答案,只是在说出口前她还得向周耕仁要个保障,是以这厢她假意为难,支支吾吾地说道:「大老爷说了这事不能乱说的。」
「她是我阿母!这跟和别人说一样吗?」周耕仁也没生气,究竟他知道周家的主事人第一个属于他阿兄,第二个还是他阿兄的长子长媳,总而言之再怎么往下排都不会是他。「我如果不知道我阿母为什么会这样,以后怎么哄好她?」
但是先前你没问也哄得挺好。
阿秀按下了腹诽,这才一面看着周耕仁的脸色一面说道:「老太太从前还在月子里便被抱走了孩子,听说从那时候开始就有了徵兆,夜里常常哭醒……啊,我也是听人说的,我才来工作七年。」
周耕仁衝了她一句:「恁爸都回来二十年了,哪能不知道你才在这里做七年的工?」
阿秀也没被骂怂,继续支支吾吾地说道:「前头照顾老太太的人说,后来老太太不清醒的时间变多了,甚至还对照顾她的人又打又骂,整天也在哭,还是当时还在的老太爷让人抱了块刨了芯的木头裹上衣服哄老太太说那是她的么儿,老太太还真信了,从那以后照顾老太太的人就都拿木头哄老太太。」
「木头?」
说来周耕仁虽然回到周家二十多年,但几乎不曾踏入老太太的房里过,那木头他还真是……不曾亲眼见过,只知道老太太总是抱着襁褓,但襁褓里的东西都被布料盖得严严实实,他平时也没那好奇心去瞧,只听说那是哄老太太的木婴,并未真正见过其面貌。
嘶。
在梦中见过的那木婴算不算?
「那块木头太粗糙了,老太太常常被扎伤手,是后来老太爷让人雕了个婴孩的样子……」
「木婴?」周耕仁的双臂忽地起了鸡皮疙瘩。
阿秀不知道为什么周耕仁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大,但还是选择说完了话:「那木婴也不重,里头是空心的,里头还放着安神香,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重新填进去,就是希望老太太能好些……」
但显然,多年前亲生孩而被抢走的精神刺激早已远大于安神香的功效。
「这么多年了,我那阿兄就没给我阿母请医生吗?」周耕仁才问了这件事后就感到后悔,他好像也没想那么多啊?反正他老母除了疯癲以外可以说是身强体健,发起疯来更是让人抓都抓不稳。
「有呀,但是老太太不喝药,喝药的时候也会闹腾,说是身上的药味会薰着……她的么儿。」
周耕仁心想:他是他老母从小被送走的么儿,他老母就算疯癲了也还惦记着自己,这滋味还真不错……
从前的养母对自己虽然好,但总是隔了一层,如今养母早已过世,他也就剩下这么一个亲妈了。
周耕仁品味了回有亲妈的温暖后,忽地又想起至今记忆犹新的梦境,硬生生地将自己给从无用的情感给抽了出来,佯咳了几句后问:「那你知道兽仙的事吗?」
阿秀没想到周耕仁会问到这个,登时控制不住自己错愕了一瞬的表情,被周耕仁给逮了个正着:「你这种表情是什么意思?那畜……那兽仙真有什么问题?」
阿秀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完全不向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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