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廷鉴:“您请吩咐。”
华阳笑道:“儿媳知道,父亲胸怀治国良策,这些良策为国为民,却会触犯一些官员宗亲的利益,继而招惹一些怨怼。皇上还小,如果怨怼之声多了,皇上可能也会质疑这些改革是否有必要实施,儿媳请父亲做的,便是您在做任何事之前,提拔某些官员也好,罢免某些官员也好,都先跟皇上讲解清楚,皇上明白了其中的必要性,提前有了准备,便不会被那些怨怼之言影响了心志。”
陈廷鉴承诺道:“长公主放心,这本也是臣的本分。”
华阳:“儿媳就怕您一直把皇上当小孩子,觉得有些事皇上只需要照您说的做就行了,伤了他的颜面。”
陈廷鉴惶恐道:“臣不敢!”
华阳叹道:“父亲不要多虑,皇上并没有说您什么,是儿媳想起您待大哥与驸马总是两种态度,大哥年长您就事事放心,驸马年少您就希望驸马完全听您的安排,惹得驸马颇为不服,儿媳这才担心您也同样对待皇上。”
陈廷鉴:……
臭老四,到底在长公主面前都编排过他什么!
华阳与公爹说完话, 这就告辞了。
孙氏陪着丈夫一起把长公主儿媳送出门,一回头,就见自家老头子拉长了一张脸, 倒不是生气,更似一下子生出了重重心事。
等夫妻俩回了屋, 孙氏才奇怪道:“这是怎么了,昨晚你跟老四在书房待了一会儿,大半夜都没睡好觉,一会儿一翻身的,今天长公主又与你说了什么?”
陈廷鉴心不在焉地摇摇头:“朝堂上的事。”
孙氏怔了怔。
朝堂上的事可太多了, 孙氏见识有限, 她不懂那些弯弯绕绕, 也很少打听, 从年轻到现在,如果需要她提防什么, 丈夫也都会提前告诉她, 不需要她瞎操心。
“他们小两口, 跟你说的是一桩事?”过了会儿,孙氏猜测着问。
陈廷鉴点点头。
老四话语直白, 让他待皇上客气些, 不要欺负皇上年少。
长公主言辞委婉,希望他不要隻把皇上当孩子看。
如果说昨晚陈廷鉴还怀疑儿子那番话是不是因为长公主言语间泄露了什么,现在他是明白了, 儿子儿媳其实各有担忧, 儿子担心他把皇上得罪狠了, 将来整个陈家都要跟着承受皇上可能会有的报復, 儿媳则是担心他这个内阁首辅过于强势, 伤了皇上的颜面,致使皇上像老四那般总是不服他,君臣不和,影响的还是新政的推行。
一个为家,一个既想维护他与皇上的私交,也想维护大局的稳定。
陈廷鉴忽然叹了口气。
孙氏幽幽地看过来,昨晚她就没少听老头子叹气。
陈廷鉴捏了捏额头,朝妻子露出一个苦笑:“如你所说,我在家里在外面作威作福惯了,从来都是我训别人,竟真的以为自己就是完人了,不会出错,便是言行有所偏颇,也都是为了大局,情有可原。”
孙氏:“所以,老四跟长公主都训了你一顿?”
陈廷鉴:“也不算训吧,就是联手给我上了一课。”
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上过课”了。
先帝、戚太后都极为看重他,待他礼遇有余而威严不足。
拥护他的臣子唯他马首是瞻,反对他的臣子说什么,他隻当耳旁风。
家里除了老四夫妻,其他人更是对他服服帖帖。
至于元佑帝,那是陈廷鉴从三岁教到现在的孩子,陈廷鉴习惯以先生、长辈的身份看待元佑帝了,他对元佑帝,却是威严有余敬畏不足。
长公主希望他不要把元佑帝当孩子,可先前陈廷鉴做的很多事,他会细细跟戚太后讲解清楚,只要戚太后认可了,元佑帝是真的明白了还是习惯地听从他与戚太后的决定,陈廷鉴其实并没有太在意。他要的只是改革能够推行,戚太后、元佑帝都支持他便足矣。
可元佑帝总会长大,他会变成一个成年的帝王。
陈廷鉴自有把握能够让元佑帝一直都听他的,先帝的托孤、改革的成效、他个人的权势都足以做到如此。
可他已经老了,他肯定会走在元佑帝前面,到那时,元佑帝是否会继续拥护他的改革?
元佑帝若像自家长子,聪慧且持重顾大局,陈廷鉴自然能安心离去。
但他能保证元佑帝一定会像长子吗?万一元佑帝养出了老四那样的反骨,却又没有老四的一身正气,偏偏还坐拥天下……
陈廷鉴的脑海中,接连浮现出前面两位皇帝的面孔。
两位皇帝刚登基时都有过勤政的时候,没多久一个遇到奸相弄得民不聊生,一个自身贪色把大事都推给内阁。
先帝的内阁有他,等他老迈或死去,元佑帝又会扶植什么样的内阁,是支持改革一心为公的,还是反对改革恨他入骨的?
他陈廷鉴是一死百了了,无谓后人是褒奖还是谩骂,可他不能丢给一家老小一个烂摊子。
暮色四合,陈敬宗快马回了陈府。
华阳坐在院子里纳凉,藤椅旁边摆着小几,瓜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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