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敬宗完全没有富贵的好心情,他转身,走出几步了,又回头,冷声吩咐富贵:“备水去,我要沐浴。”
富贵笑道:“已经预备好了,两桶凉的一桶还烫着。”
陈敬宗丢下他去了内室。
擦拭的时候,陈敬宗看着木桶里晃荡的水,眉头皱得更深了,简直胡闹。
两刻钟后,陈敬宗来了栖凤殿。
华阳已经躺在床上了,明早大军会早早在城门外集合,她这个长公主也不能迟到。在府里怎么养尊处优都行,既然要随军,就得拿出正经随军的样子,不能叫将士们看轻她,说长公主纯粹是来拖后腿的。
只是计划的很好,这都在床上躺半个时辰了,却是越躺越精神,毫无睡意。
害怕吗?
不应该,这次朝廷的调兵遣将与上辈子几乎一样,统帅依然是凌汝成大将军,出战的十卫所也还是那十卫,陈敬宗的死劫她也有信心帮他避开,毕竟父皇的驾崩是因为龙体早已亏了根本,陈敬宗这边,她就不信她都警示他了,他还能冒冒失失地陷入敌军的包围。
或许是因为她从未去过前线吧,再有胜算,那都是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场。
华阳又翻了一个身,然后就听陈敬宗过来了。
没多久,陈敬宗推门而入。
屋里一片漆黑,就在陈敬宗以为她是不是睡着了时,华阳开口道:“点两盏灯吧。”
那声音平平静静的,隐隐透露出一丝兴奋。
陈敬宗找到火折子,点亮离床最近的两盏灯,再去看床上,她穿着一套素白的中衣,乌发披散,衬着一张白里透粉的脸,以及那双明亮如星的眸子。
陈敬宗就知道,他不能把她当寻常女子揣摩,看看她这跟富贵差不多的兴奋样,哪里有半点忐忑不安?
“是娘娘要你去与豫王和谈,还是你主动提议要去的?”陈敬宗放下火折子,走到床边,看着她问。
华阳不喜仰着头与他说话,拍拍床边让他先坐下来。
陈敬宗神色不虞地坐好。
华阳这才道:“我自己要去的,正如懿旨上所说,我去和谈,彰显的是母后、弟弟对豫王的仁慈。”
陈敬宗:“你该不会以为,豫王会给你面子,听完你的话就乖乖投降朝廷?”
华阳:“他都反了,哪里会那么傻,可我走这一趟本来就是面子活儿,我跟母后都没指望靠几句话止兵戈。”
陈敬宗气笑了:“既然知道是面子活,你为何非要去?你以为随军会像咱们去陵州那么简单,每天慢悠悠的隻走四十里路,每天都可以到驿站下榻休息,还有源源不断的热水供你使用?我跟你说,这次大军日夜兼程,一天最多休息三个时辰,就算附近有河流,都没有时间给你烧水沐浴,更不消说户外蚊虫滋扰、马粪遍地。”
华阳:……
“这些还都是小事,战场上敌军随时可能衝过来,真遇到悍兵猛将,就是凌帅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护你周全,你这细皮嫩肉的,人家只是拿绳子把你绑起来,都能勒得你哭天喊地,真动了刀枪,你可别指望叛军会忌惮你长公主的身份,他们连皇上都要反,还怕你?”
陈敬宗越说越凶,看华阳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善。
华阳只是耐心地看着他,等陈敬宗说够了,华阳忽地笑了。
陈敬宗:……
哪里好笑了?
华阳解释道:“自从父皇驾崩,这还是你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从她嫁给陈敬宗的第一天开始,陈敬宗就没把她当高高在上的公主看,夜里他敢荤话连篇,白天他能各种嘲讽或阴阳怪气,即便是这辈子两人感情好了不少,言语争锋也从来没有断过,或是陈敬宗刺她,或是她刺陈敬宗。一直到父皇驾崩,陈敬宗才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说不来安慰关心的话,但也不敢说些不正经的,每天都很沉默。
说实话,华阳不太习惯沉默本分的陈敬宗,她更想两人像以前一样,该吵吵,该闹闹。
结果华阳一点出来,陈敬宗又抿紧了唇。
幸好华阳刚刚笑了,她若换个表情,陈敬宗都要担心他是不是说得太重了,要把才丧父不久的公主训哭。
华阳看着他那副别别扭扭的样子,开始反驳起来:“我确实娇气,像我刚嫁进你们家的时候,突然要我奔波几千里去给一个素未谋面的老太太守孝,我当然不高兴,我心里不舒服,路上就会嫌弃这个嫌弃那个。可这次随军是关系朝局稳定关系百姓将士们性命的大事,你若觉得我会在这种时候还要摆长公主的谱,那你也太小瞧我了。”
娇生惯养不代表不识大体刁蛮任性,能讲究的时候讲究,无法兼顾了,华阳肯定会把大局放在前面。
陈敬宗依然板着脸:“就算你不怕吃苦,你也不怕被叛军掳走?”
华阳笑道:“我相信父亲母后的运筹帷幄,相信凌帅的排兵布阵,更相信无论发生什么,周吉都会率领三百亲兵护我周全。”
陈敬宗的脸更黑了。
华阳知道他酸过周吉,她就是故意的。
等陈敬宗快要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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