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五日,瞿橦刚满十八岁,收到几样精美的礼物,其中一样生日礼物是瞿宥成从佛罗伦萨买的一本达芬奇发明机关书,牛皮黄的封面印着达芬奇最着名的素描《维特鲁威人》,随意翻开,纸张做的飞行模型如鸟兽展翅,继续翻,建筑和战争武器也以纸和绳线的复合形态伸缩,刚硬的几何造型,触感却是薄软的。
那天瞿橦宣布成年的第一个壮举是打开超高清电视机放映卡拉克斯的《宝拉x》(po x, 1999, france),轮到下一部,她以审视的目光观看捆绑虐恋,期间裹着毛毯到厕所与马桶眼对视,脑海循环播放灵肉失序的影像,然后作呕。
瞿橦在生日祝福歌奏响的时候像山谷里的黄莺,声音细细,情绪高亢又到处飞。她的眼睛望向亲朋好友们,不可名状的精神革命在酝酿,她深谙纲领,却沉默,而他们很难踏进她的阵营。
通宵结束后,瞿橦独自到早市买一袋金鱼和几支大马士革玫瑰,回来开始布置,她的卧室有一侧墙壁挂着一幅小鹿的画,像舷窗,下方的鞋盒装着五花八门的dvd,她瞥眼看见床底的机关书,捡起来,随意插在鞋盒上面,而其余礼物则被安放在柜子里。
光线四溢,瞿宥成进入瞿橦房间,如无意外看见球形鱼缸、玫瑰花瓶和鞋盒上的机关书,可是这次瞿宥成缺失跟她爆发争吵的力气,瞿橦则因为他不经同意的闯入而不满。最终他们以超强的毅力冷战了十五天。
先败下阵来的是瞿宥成,他煎了一只鸡蛋两条培根给妹妹,问:“为什么你总是那么讨厌我?瞿橦,那本书值得认真收藏,你讨厌我,也得对它心存一点敬意。我忍受不了你这样对待它。”
瞿橦拿着叉子与他对视,刘海快盖过眼睛,杏眼圆圆,表情却是冷淡的,说:“我不讨厌你,只是不尊重你而已。当然了,不尊重你直接导致我们不能和平相处。”
他无奈,逐渐包容:“你就只会找我出气,对着爸妈你不会。”
她很坦诚:“这是自我保护的方式,万一我不小心爱上你了呢?我说的是男女之爱。”
瞿宥成诧异地睁着眼睛,放下锅,责备:“你在说什么,一点都不害臊。”
“我也觉得恶心。以前我并不觉得放荡下流,现在又开始这么认为了。”
这让瞿宥成一时哑口无言。
瞿宥成在市区美术馆旁边经营一家古着店,刚开始不被父母看好,毕竟他努力获得了漂亮的学位理应往高阶方向深造,忽然开古着店让父母摸不着头脑。瞿橦也和父母秉着同样态度,她从不看好他,对这个比她大六岁的兄长极其冷漠。每次吵架,她会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他,使他挫败,双眼发出受伤的信号。
古着店的生意平常,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瞿宥成一有机会就到世界各地淘货,不久前他到佛罗伦萨,仰望米开朗基罗的经典雕塑大作,然后在街巷淘了一些小型雕塑周边,收获颇丰。他到古着店后把物品按照分类一个一个摆放好,如往常一样做生意。此时的瞿橦仍然坐在餐桌上发呆,她不得不回房间摄入维他命和适量的舍曲林。对她来说,吃药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情,在被外人监督和审判利弊之前就先评判自己,以此生出一些自我安慰的错觉。有时候,她真想教训瞿宥成。他快乐得缺乏思考能力,以至于她在十四岁以后就没法敬佩他了,他根本不能体会她的喜怒哀乐。
七月二日,瞿橦早已结束高考开始最漫长的暑假,他们又一次举办疯狂的派对,中途瞿橦感到无比的愧疚,愧疚感像蚂蚁钻进她的心脏,繁殖,麻酥酥地攀爬,使她紧缩,然后她跑了出来,看到街上的青年男女在调情,而她头晕目眩躺倒在地,第二天醒来被禁足。
尽管录取通知书下来了,瞿橦被重点大学录取,然而她在家人兴奋的时候目光呆滞。她度过了日复一日的颓废放纵,最后被逼着去瞿宥成的古着店做暑期工兼职,那是他们一家人协商的结果。在他们眼里,瞿橦几乎没有动力迈出任何一步好好生活,让人看得心急。
夏日黄昏,古着店外的鸟笼被风云逗笑而抖动,瞿橦穿着雨衣小跑到店内,不小心撞上了顾客,她说一声抱歉后走进仓库,把雨衣挂在门后。在狭小的空间内,没错,她无法容忍瞿宥成会在她面前光明正大地看一些色情视频。
瞿橦恼怒地扇了他的头,说:“瞿宥成,你很恶心,真想把你的眼睛和鸡巴阉割掉。”
瞿宥成在十八岁的时候已经阅览了不少性爱视频,也目睹情色电影里文艺又放荡的赤体交媾。瞿橦偶然路过他的房间,看过一眼,光影交叉着军官和间谍的虚情假意,肉体的罗曼蒂克交易。实则瞿宥成在那天没有表现出强烈的反应,瞿橦不知道,因为她只停留了五分钟就离开了。
瞿宥成一直想在妹妹面前维持一个正直的形象,他害怕暴露,暴露这种让瞿橦更加厌恶的行径。他总是隐藏着,以免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受惊而退怯。其实他很清楚,在她的世界里一切都要干净,绝对纯粹的干净,干净得完全受强迫症指使——譬如男人从不会觊觎女人。她不经意透露的观点是,情和欲是被切割开的两个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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