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筠回神,跟着她后殿门进了奉天殿,身后传来掩门的声音,舒筠听得心轻轻一颤,硬着头皮随宫女来到门廊外。
刘奎立在门口,笑眯眯撩开明黄的帷幔往里一指,“姑娘,圣上在里头等着您呢。”
舒筠无助地望着刘奎,眼含艰涩,“公公”开口便是哭腔,
刘奎知她骤然认出皇帝,定是吓坏了,连忙悄声安抚,“傻姑娘,不要怕,陛下要见你,问什么你答什么,可千万别答错话。”
舒筠听得心神绷紧,拂了拂眼角的泪光,一咬牙迈了进去。
帷幔被放下,隔绝了外头的一切。
也绝了她的退路。
面前是一面开的苏绣花鸟座屏。
透过轻纱,隐约瞧见一道修长的身影倚坐在罗汉床上。
舒筠深吸一口气,低头从屏风后绕出,缓步上前,径直跪了下去,
“臣臣女给陛下请安。”她将螓首深深埋下,
上方倒是很快传来动静,
“起来吧。”
语气寻常,倒是辨不出喜怒。
舒筠直起腰身,不敢抬眸,勉强含着镇定,
“臣女不敢”
余光里,那人手指书卷,视线慢慢落在她身上,煞有介事问她,
“为何不敢?”
他这是非要逼她说出来嘛,舒筠懊恼地瘪了瘪嘴,低垂着小脸,
“臣女不知陛下何故召见臣女,臣女心中惶恐,故而不敢。”
“哦”听得她这一声埋怨,裴钺心情仿佛好转一些,慢慢溢出一线笑,手指搭在小案,有一搭没一搭敲着。
舒筠为他动作所吸引,顺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一下,心跳险些漏了半拍。
不大不小的方案,搁着两样东西。
一方叠好地绣着双面兰花的手帕,一册《世说新语》书籍。
舒筠瘫坐下去。
原来他都记得呢。
那手帕还沾了一抹暗红,正是摘星阁那晚被她咬破的血迹。
《世说新语》书册里夹着一张字帖,上头写着字:大骗子。
是她那日气不过,写下来夹在书中以来泄愤。
如今都成了她一桩桩的罪证。
轻则大不敬,重则伤君,哪一条都够她死个好几回。
舒筠伏低在地,抽抽搭搭不敢吱声。
皇帝看她这没出息的模样,兀自笑了一声,“你怎么还委屈上了?”
舒筠哭得更大声,袖口拭了一次又一次,泪水却如泉涌怎么都止不住。
“臣女无状,冒犯了陛下,陛下大人大量,饶了臣女一命,臣女上有父母,下有”舒筠骇惧交加,恍觉失言,咽了下口水,“臣女家中只我一女,还请陛下恕罪。”
她紧张了大半日,这会儿到了断头台,情绪积聚到了极点,哭得格外伤心。
皇帝被她气得哭笑不得,“朕有说要治你的罪?”
舒筠眼眶红彤彤的,往小案睃了一眼,心想那您搬出这些罪证作甚。
皇帝看着傻乎乎的小姑娘,险些气出好歹来,她也太娇气了,哭了这么一会儿,双眼肿若红桃,双唇嘟起,红艳艳的,布满了水光。
这半年,朝中内外交困,他甚是忙碌,后搬去通州行宫果真是已决定彻底丢开她,既是不愿,他也不想勉强。
方才在崇政殿,她毫无预兆闯到他跟前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本以为可以不在意,看着她眉目炽艳与旁人站在一处,娇滴滴唤她一声皇叔,心底燥意翻涌。
“你想嫁他?”
“啊?”皇帝话题转得太快,舒筠还回不过神来,茫然望着他,水盈盈的一双眼,如蒙了一层雾气,任谁被她看了一眼,都要夺了魂去。
裴钺眼色深了几分。
舒筠吓得躲开他的眼神,琢磨着如何回他的话。
到了这个地步,很多事已不能掌控,嫁与不嫁根本不由她做主。
她想嫁,他肯么?
舒筠的心思明明白白写在眼底,裴钺薄唇绷直。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会答的话,干脆不答。
舒筠瘫坐在地,揉了揉发僵的手指。
裴钺眼色一动,移开视线,望向窗外,
“平身。”
舒筠跪得膝盖疼,便慢腾腾站了起来,“谢陛下。”悄悄往侧边退了几步,刻意隔开一些距离,双手交错在腹前,尽量显得得体。
想是惊吓过度,她身姿娇柔,气息不稳,柔柔弱弱立着,如同一朵被雨浇湿的花。
裴钺的心又软了下来,往她身后圈椅一指。
“坐。”
舒筠其实是不敢的,只是偷偷觑他一眼,他眼神格外严肃,她便不敢违抗,挨着圈椅坐了小半个位置。
午膳压根没用多少,又到了晚膳的光景,舒筠饿得发虚,只是这会儿压根顾不上饿不饿,满心想着如何活着出这奉天殿,又怎么能央求着皇帝放过她,不要与她计较。
只是舒筠这人,本没多少城府,不知要如何讨好他,想了半日也没理出个头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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