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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他是被人笑话了的。
未及弱冠又生了个面白无须的俊俏模样,每天抱着个小婴儿,沉默寡言的。唯独身边的戟是杀人的利器,锋刃好似从未有过干净的时候,时刻总是淌着血,亦或者是血凝了,就留在上面结了痂。
他同张文远应该算是战友情谊,那家伙脑子比他灵光,杀场之外总还鼓捣些乱七八糟的贴补军需。他多少有点羡慕那家伙的聪慧,自己比不得,生气的时候没办法口若悬河,只能抱着戟枪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生闷气。
也就还有那小婴儿,逐渐开始跌跌撞撞的跑,随即扎着总角扑到他怀里喊爹爹——军营里长着女人麻烦,所以他就和张文远商量从小把她当男孩子带,小小的身子顶着个大脑袋,裤子腿长,跑起步来总是被拌得摔跤——张辽嫌弃他笨手笨脚的连裤子都买不好,他就又自己那生闷气,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好意思给小女娘换裤子。
又是几年时光荏苒,脏兮兮的小姑娘逐渐出落得俏丽了起来,大约是有异域血统吧,总看着和中原女子不大相似。那小孩会跟着他身后抱着长戟步步紧跟,又或者自己拿着小木刀跟着张辽学习那些杀人的道——吕布是不喜欢那样的,她是个女娃娃,在军营里混大,以后可怎么找个好婆家?
然后小孩就掉了第一颗乳牙,她不大哭,哪怕是哭也是小声啜泣,大概是因为从小每次哇哇大哭的时候,他就烦躁的吼上两句别哭了。他脾气不好,这一点吕布自己心知肚明,久而久之小姑娘也就学会了收敛情绪,用小手捧着掉下的牙齿,张着嘴,给张文远看。
“没事没事,谁都会掉的。”
他在一旁瞥着,张辽一把抱起来那小姑娘,轻声同她说。
“掉了乳牙就会有新牙长出来了,别害怕。”
自然而然他也就对视上张辽的眼神,示意他别躲在角落里,偷偷摸摸的,成何体统。
可是小姑娘用小手捧着那一枚牙齿,嗡里嗡气的哭着问,“什么时候才能长出来?”
张文远又看了看吕布,吕布手忙脚乱的比划着——
很快,很快就会长出来了——反正王老六是这么跟他说的。
王老六是那老兵油子,战场上的兵,活下来的少,所以多少总有些及时行乐的臭毛病。
他同王老六认识久了,听他说自己在中原老家有婆娘,有闺女——“我闺女可好看了,等来年春天回去,就要嫁人了。”
吕布抱着戟坐在战壕里,望着天上的星星问他,“女儿好养不?”
王老六笑骂他,“你个毛儿还没长齐的臭小子,还没操过娘们儿就想着养闺女?”他眼睛一咕噜,“怎么着老弟,是不是想操娘们儿了?”
吕布在夜里红了脸,却装作无所谓似的回他,“谁稀罕。”
谁稀罕。
在战场上第一次杀了人夺了命、红色的血溅到眼睛里的时候才知道那不过是证明自己还活着的方式。
有人好赌,有人好酒,有人乐意在那女人的温柔乡里操到精疲力竭,也就有人跟他似的,只想回家,赶紧回家,看看那小丫头是不是又变样了,长高了没有,牙长了几颗了,新买的衣服是不是又穿不了了,张文远那家伙总是喜欢给她买一件又一件新衣服,可是有什么可买的,衣服穿到破再换不行么?
行军打仗再回来,人少了一大半,王老六少了条胳膊断了条腿,却咧着嘴笑,“奉先老弟,老子要回家啦,老子要回去看我闺女出嫁了。”
他送走了王老六,一转身却被人扑个满怀,记忆中还未及自己大腿根儿的孩子却已经长到他的腰,甜丝丝的叫着他“爹爹”,再一抬头,一双美目含情。
松了手,绕过他的身子,“文远叔叔!”
又是甜丝丝的,清脆如铃的呼唤,她好似总和张文远更亲近似的,吕布忽而想到。回头去看,却见张辽一把把那女孩子抱起来,她好似小时候那样坐在他的臂弯里,用开始抽条儿的胳膊和手抱住他的头,文远叔叔、文远叔叔的叫着。
他总觉得多少有些不妥,阿蝉已经不是小孩子,他情不自禁扫过孩子的身子,那是少女已然发育的曲线此时此刻正紧紧贴在张文远的身上。
当晚他就去找了张辽,拳头捶在桌上,支支吾吾了半天,掏出一串铜钱塞到张辽怀里。
“你这是干嘛?!”
张辽莫名其妙。
“给你!”
吕布嚷嚷。
“你有病吧吕奉先,没事儿给我钱干嘛?!”
张辽吼回去。
“买……买……你、你给我买肚兜去!”
对面的男人一愣,张着嘴指着他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亦然是用了全部的勇气,说完就懊悔到了姥姥家——
大约是声音总归大了些,再后来就有那江湖秘辛,不过是那战神一般的吕奉先、总有穿肚兜的坏毛病。
两个年轻小伙子讨论肚兜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情,听了来龙去脉的张辽红着脸把钱塞回给他。
“小蝉儿的肚兜我会想办法,你那几个臭钱能买得着什么好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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