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这里,梁之衍整个人几乎要被人潮裹挟到郗云竹跟前。
却在这时,李桥出声道:“既然这位郎君要做得云竹小姐头名新郎,那喜酒自然不可少了,我送上一卮凝露浆,还请郎君笑纳。”
话落,他拎起桌上盛满香醴的瓠子卮,直接朝对首泼去。
其余郎君受到启发,也纷纷朝梁之衍洒酒,以泄美人被夺之恨。
“你们好无礼!停下,快停下!”梁之衍吓了一跳,慌不迭拿袖遮脸。
照说为了搏美人而被泼酒,也算是韵事一件,放在平时他也生受了,可这几日偏偏不行。
李桥本是三分玩笑三分报复,见梁之衍抵触至此,反而有些好奇了:“不过泼你一些酒水,你做什么忸怩态!”
他伸手去拽梁之衍的袖子,梁之衍挣扎两回,到底身材清瘦,四肢乏力,不抵对方手上力道,被迫掰开了挡住脸的手,脸上的斑驳光景就再也遮不住了。
原是酒水融了他脸上遮盖伤痕的脂粉,露出几道暧昧的鲜红刮痕,正是香积寺回来那日夜里,福儿与他缠绵时不慎留下的。
众人愣了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是什么呢,原来是几道风流疤啊。”
有人冲台上的郗云竹道:“小姐这回可是看走眼了!这可不是个什么清正儿郎,背地里不知几多荒唐呢。”
郗云竹看着台下闹剧,脸色几变,遽然立起身来,转身离了当场。
……
因着舒芙头次来快哉阁,李杪揪着收整房间的鸨母仔仔细细地交代了一通,待她过来寻舒芙时,就见少女倚在阑干处,目光凝在楼下,不知在想写什么。
她循着舒芙的目光往下看,正对上梁之衍一身酒液、狼狈不堪的窘态。
李杪上前握住了舒芙的手,轻轻叫了她一声:“阿芙。”
舒芙回神:“好么了?”
李杪点点头,拉着她迈上通达另座馆阁的横桥:“快哉阁分前后两座楼,这一座迎的男客,对面那座才是迎的女客。”
舒芙颔首示意知晓,她翕了翕唇,想说些什么,沉吟片刻后到底没说出口。
但李杪时刻留心她的反应,行到一半时,突然问道:“你还在为梁之衍神伤么?”
舒芙瞬间凝神:“这怎么会?我早不把他放在心上啦。”
“那你摆这副愁云惨雾的样子做甚?”
舒芙想了想,慢慢道:“其实我刚刚并不是在瞧梁之衍,而是在瞧那位郗云竹小姐。”
“她如何?”
“我看了她很久,她那身纱衫上头的墨字并不是胡乱挥就的,而是题了屈子《橘颂》里的一句‘苏世独立,衡而不流兮’,她头上簪的绒花仿的也是一枝红衣菡萏,就连手里那把团扇上描的都是瑶竹纹样。”
样样件件都是高洁清白的物象。
“你怜惜她?”李杪问。
“不是她,是她们,”舒芙在李杪掌心补了一个“们”字,“我突然想起,我从前给你递的那篇策论中,漏写了郗云竹小姐那样的女子的处境,心里十分觉得愧疚。又在想,连我都会忽视她们,那天下人便更难体会她们的艰辛。杪杪,我好难过。”
李杪拉着她的手又走了一阵,忽而笑道:“有什么好愧疚的?又没有人生来就是样样事都做的周全的,我最先拉你过来也是想集思广益,一个人想不全的事,我们许多人还想不全么?”
“我与你说一个人,”她慢声道,“她叫秦谧,你未想到的东西她都写了,但只流于表象,并未深入提出什么有效的措施。可她未想到的那些措施,你却又替她补齐了,你们要是相见,一定投缘。
“这些年她同她阿娘守在凉州,你未见过她,此次我伯娘四十千秋,她必会随她阿娘回长安贺寿。”
舒芙眼底一亮,还想追问什么,却被李杪按住了手心,示意身后有人经过。
她连忙侧身让了让,没看清人长的什么模样,只觉得一团醺醺然的酒气飘了过去。
“我到时引你们认识,但快哉阁里人多耳杂,我们今夜不说这个。”
……
李杪同鸨母要了天字甲乙两间房,拉着舒芙先去了甲号房。
“你先在这处吃些东西,龟公一会儿领人过来,你挑个合意的……几个也行,再去乙号房过夜就是。”
舒芙依言在矮脚圈椅上坐了,李杪又让彩彩给她递了两个蒲团来垫一垫身。
“你往蒲团上坐,免得板凳硬邦邦的硌得你疼。”
她点点头,心里已打好了主意。
一会儿无论几个儿郎过来,她都一律摇头说看不上,李杪的性格又是宁缺毋滥的,一定不会强迫她要,到时再说今日来这里一趟,已算见过世面了,只想快点回府。
门外这时响起一阵脚步,一个身材五短,笑容和蔼的龟公推门进来,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一群俊逸郎君。
舒芙暗地里数了数,竟有十人之众。
打头两个显然同李杪熟稔,二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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