疙瘩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起他娘俩的悲惨际遇:“俺本来打族长身后跟着的,就怕落单往后不好过,谁晓得最后几个风浪拍打下来,竟生生把俺家冲到了另外一头,扭头一看再见不到熟脸。”
王宝山终于听见二哥的消息,不死心地问:“你在他家后头跟了几日?”
“只最初两日,后头就散了。”
王宝山难免感到失望,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颓然。
两家絮叨许久,木槿环顾一圈不见疙瘩家其余人,便问:“你媳妇孩子呢?”
疙瘩终于露出悲伤的表情!:“他们……他们被大水给冲走啦。”
在风浪最大的几日,许多人家的竹筏都翻了,竹筏上的人自然随之被冲到水底下,扑腾几下呛上几口水人便没了气息。
疙瘩家的日子也不曾好到哪里去,他儿子年纪小,在疯狂摇晃的竹筏上本就坐的不稳当,疙瘩娘年纪又大,即使有意护着宝贝孙子也格外费力,结果稍稍不留意孩子竟被冲到了水面上。
苇叶嫁过来的日子对疙瘩的儿女们虽不曾短了吃穿,却并不热络,然而她良知尚在,见不得孩子死在自己跟前,便赶紧探身去抓孩子,结果自个儿竟也生生掉进水中。
苇叶声嘶力竭疯狂呼救,疙瘩见娇妻儿子被冲进去,欲放下木桨救她们,却被老娘给死死拦住。
疙瘩娘心疼孙子,如果苇叶不曾搭手,她或许就亲自救孙子去了,可苇叶后头碰见了什么?
人没救成,反而将自己给搭了进去。
疙瘩娘晓得风浪太大,她自身尚且难保,遂放弃搭救小孙子。
至于疙瘩,他并不曾多么重视儿子的安危,反正日后还会有无数的孩子,缺一个两个不算打紧,疙瘩舍不得是苇叶。
两人毕竟新婚不久,疙瘩又是费了天大的力气才将苇叶娶到手,虽不到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的程度,但仍算得上珍惜无比,他不舍得苇叶就此消失。
怕儿子犯傻,疙瘩娘死死将他给抱住:“不成,俺生你养你不是为了让你因为个女娃子把命搭进去的,你要是没了俺咋跟列祖列宗交代哟……”
正在疙瘩犹疑的功夫,儿子跟婆娘都被冲进了深不见底的漩涡中。
他木然划着竹筏带老娘奔波逃命,竟很少再想起消失的苇叶和儿子,若非木槿提起,疙瘩还能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倘若其余人家里人被冲走,木槿或许便信了,可谁不晓得疙瘩娘俩的性子,木槿带着怀疑打量疙瘩,试图从他的表情和言语中找出破绽。
木槿:“她们咋被冲走的?你且仔细同我说说。”
木槿心里直接生起阴谋论,她甚至觉得可能是疙瘩娘俩为了节省力气和食物而主动将苇叶推进水里去的,毕竟有福的例子才刚发生不久。
疙瘩想到苇叶娇美的面庞、想起他们新婚的点滴,罕见地红了眼圈,他说:“原本孩子先掉下去的,苇叶非要去拉他,谁成想自个儿也掉下去了,那会子风浪实在太大,俺压根空不出手管她,便……”
从疙瘩不算连贯的描述里,木槿总算知晓此事发生的背景——
儿子掉下去的时候他大概率没打算救,苇叶看不下去才去救孩子,没想到自己也被冲进了水中,疙瘩应该犹豫着要救苇叶,却被逃生的本能驱赶,看着一大一小沉进水底。
确定不是他主动把人推进去,木槿便没再追问,反而是疙瘩哭诉失去苇叶之后他多心痛。
疙瘩句句不离苇叶,半点没提儿子如何,木槿懒得再同他这等破落户说话,木然转过头看向旁处。
待疙瘩情绪平复些,他则再次显露出平常的贪婪:“四叔,你们手里还有吃食不?再等下去俺跟娘就断炊了,你先接济我些,等见到刘半仙俺指定还你。”
木槿家加上孩子五个人,若非她拿空间里提前存下的食物,几个人必然没力气回到药山,如今明面上的食物只半张硬的硌人的烙饼。
“我家哪还有吃食?光孩子都养活不了喽!”不知实情的王宝山心下当真焦虑,他最怕风寒刚好的吉祥如意断粮,所以直接一口回绝疙瘩。
随着时间的流逝,洪水渐渐退去,那时候人们已经断尽粮绝,连欢呼的力气都没有。
木槿一家人蜷缩在半山腰上,除却疙瘩家,还碰见了东小庄和织女镇好几户熟人,有的人家齐齐整整,有的人家却妻离子散,喜悦与悲伤两种气氛交错混杂,以难以言说的古怪姿势并存。
同时,因地势高的位置逐渐显露,原本被淹死沉没的尸体也渐渐显露,其中便包括了人们避难带上山的牲畜,看得活人格外心慌。
木槿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自家的老黄牛,但看到洪水退去后暴露出来的人和动物尸体,难免想到疫病传播的可能性。
有户人家的铁锅在洪水中保存了下来,木槿跟幸存的族人们说明其中利害,族人们本就对木槿十分信服,听罢老老实实用铁锅将水煮沸后饮用。
织女镇的人见状也有样学样,选择听从木槿的劝告。
而其余人则怨怪他们穷讲究:“连命都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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