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衡道:“不急,你就在这儿慢慢想,有什么不明白的尽可问我,岂不便宜?”
晚词无话可说,只好在他对面的矮凳上坐了,低头对着白纸发呆。章衡还有处理不完的公务,也不扰她。
想得差不多了,晚词开始动笔。桌上只有一方墨砚,一方朱砚。两只提笔的手一个砚台里蘸墨,总不免相碰。晚词避之不及,章衡却乐在其中,看着一份地方呈上来的文书不禁微笑。晚词一眼瞥见,有些好奇那文书上写的什么,很有趣的样子。一面请教他问题,一面凑过去看了两眼,竟是一桩剥皮案。
那地方官吏生怕长官看不明白,细心地附上了人皮图样。晚词看得毛骨悚然,目光转到章衡面上,心想到底在刑部待久了,连这种血腥残酷的案子都能看出趣味来,也怨不得别人说他是怪人。
章衡认真地替她解惑,说完见她眼神有些古怪,道:“还不明白么?”
晚词眼睛一眨,道:“明白,明白。”
写完已是中午,递给章衡看了一遍,做了几处修改,章衡留她一起吃饭。
两位侍郎平时和尚书一起吃饭,今日姚尚书不在,故而只有两位侍郎和小范主事。
苏景期看见晚词,笑道:“小范主事,你又来了。”
晚词向他行了一礼,三人围桌而坐。
桌上有一尾清蒸鲈鱼,晚词最喜欢鱼鳃边那块肉,巧的是苏景期也喜欢,平时姚尚书和章衡都不会和他抢,今日他刚向那条鱼伸出箸,章衡也抬手伸了过来,苏景期根本没看清他怎么夹的,那块肉已经放在了小范主事的碗里。
苏景期又惊又奇,一只手僵在半空。
晚词受宠若惊地看着章衡,章衡又给她夹了一块排骨,道:“少贞你太瘦了,多吃点,别拘束。”俨然一副关心门生的恩师模样。
晚词不禁感动,道:“大人也多吃点。”歉然地看了一眼苏侍郎,将碗里的鱼鳃肉吃了。
苏景期觉得章衡是故意的,不然这么多菜,做甚挑这块鱼鳃肉关心门生呢?恨恨地瞪他一眼,夹了块鱼肚肉吃着。
“丽泉,辽东经略曹承志不日回京,你听说了么?”
章衡嗯了一声,曹承志节制辽东军政十余年,威名赫赫,一举一动都受人关注,回京这么大的事,只怕朝中无人不知。
苏景期又道:“听说曹承志有个女儿,年方十六,生得十分貌美,一身骑射功夫比军中许多儿郎还强。她此番随父进京,想必是要寻一门好亲事呢。”
他说这话意味深长,晚词正在夹一颗滑不溜秋的肉圆子,手一顿,那肉圆子又掉回汤里,她又去夹。
章衡道:“曹承志的乘龙快婿,这个位置抢手得很,苏大人你若未娶妻,倒是能争一争。”
苏景期道:“我可高攀不起,我是看你和那曹小姐挺般配的,婚后打起架来,嘿,谁也不吃亏。”
晚词盯着那颗肉圆子,夹了几下夹不住,溅得满手汤汁。苏景期话音刚落,她狠狠一箸下去,戳住了。
章衡看她一眼,觉得她神情有点狰狞,道:“我不喜欢曹小姐这样儿的。”
苏景期挑眉道:“那你喜欢哪样的?”
章衡支颐不语,似在凝想。晚词抿着唇角,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她将肉圆子弄到碗里,擦了擦手,倒了点醋,戳得碎碎的,搅成肉糜吃。
章衡对她这副吃相实在不敢恭维,转过脸道:“书香门第,才貌双全,但不要太文静,胆子要大,最好看见尸体不会害怕。”
苏景期翻了个白眼,道:“说什么瞎话呢,书香门第哪有这样的姑娘,活该你找不着呢。”
章衡端起一碗甜汤,默不作声地喝着。
苏景期又问:“小范主事,你喜欢什么样儿的姑娘?”
晚词低着头,几乎将碗底望穿,闻言慢吞吞道:“我也不知道,大抵遇上了才知道。”
解连环(一)
话说天子看了晚词代笔,章衡署名,为焚化亲属尸首的犯人求情的奏折,甚是动容,下令赦免这几人,又道:“除豪富士族申严禁止外,贫下之民并客旅远方之人,若人死亡,姑从其便。”尽管朝中有人十分反对,百姓莫不道天子圣明。晚词尝到为民请命的快乐,好几日都飘飘然。至于章衡,他是否还对昔日的赵小姐念念不忘,晚词不愿多想,因为无论答案如何,都没有意义。现如今的局面,已是再好不过。哪怕章衡将来娶妻,她也只会以门生的身份道贺,不然还能怎样呢?这日曹承志一行人抵京,在旧宅安顿下来,曹承志进宫拜见天子。君臣多年未见,各自添了不少华发。天子问他这些年在边关过得如何,身体可好,家人可好?曹承志原是天子身边的护卫,情分非比寻常,听他如此关心,不禁潸然泪下。过后太子来到,曹承志起身行过礼,望着他笑道:“殿下比老臣还高了。”
话说天子看了晚词代笔,章衡署名,为焚化亲属尸首的犯人求情的奏折,甚是动容,下令赦免这几人,又道:“除豪富士族申严禁止外,贫下之民并客旅远方之人,若人死亡,姑从其便。”
尽管朝中有人十分反对,百姓莫不道天子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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