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仪撩起他的袍子,搭在膝头,手扶上他的脚踝,不碰则已,一试,才察觉竟是那样纤细且硬,好像只剩下了一把骨头。
她强忍心中惊愕,手顺着向上,连最该有肉的小腿,都干瘪的可怜。
杨仪盯着绸缎下显出明显形状的膝头,居然不忍心再试下去。
她缩了手,将外袍小心放下。
杨仪垂着眼帘没有抬头,但蔺夜兰仍能看出她面上那克制的不忍。
“不必如此,”蔺夜兰轻声道:“我早就习以为常了。从出生那一刻,母亲说,奶水都没吃几口,急的她哭呢。后来,就只吃药。”
杨仪的眼眶有些潮润,慢慢起身,沉默。
蔺夜兰道:“我知道你身体也不好,想必你很清楚这种感觉。”
杨仪强忍着心中的难过:“是啊,我从小到大,吃药跟吃饭也是差不多的了。”
蔺夜兰道:“你又是为何会体弱呢?按理说,令尊令堂,都是懂医术的……很不至于就……咳……”
杨仪本来没把他这句话放在心上。
毕竟就算父母是华佗再世,那也未必就能保证孩子如何。
何况……当初洛蝶是怀着身孕离开杨家,自然很容易失于调养,再加上可能是先天的原因。
但奇怪的是,这一句话,却仍是撞进了她的心湖,砸出了些近似于不安的涟漪。
杨仪强打精神,又询问蔺夜兰从小吃过什么药之类。
蔺夜兰微笑道:“多的是,随便的拿一本药簿名字,从头开始看,我没吃过的比吃过的少的多。有时候我突发奇想,觉着我前世是不是神农……所以这辈子,才下凡来尝尽百草。”
杨仪听他说药簿上的多半吃过,没法形容心中的苦涩,没有人比她更懂这种无助绝望的感觉了。
听到后一句,悲凉之中,却多了一抹诙谐。
杨仪一笑,蔺夜兰也笑,只是他这一笑竟激的又咳嗽了起来,身子顿时颤抖的像是被风掀动的落叶。
看的杨仪触目惊心,忙上前道:“小心!”
手抚在他的背上,似乎能听见他胸腔之中那因为咳嗽而无法自抑的震动,震的她的手颤。
恍惚中杨仪觉着自己摁着的不是他的背,而是一面薄薄的用皮裹着的鼓。
她甚至不敢用力,更加担心他会自己咳破了心肺……
正在此时,外头宫女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小公爷,您不能进去……”
话音未落,另一道人影已经从门口掠了进来。
杨仪讶异抬头,看见了真正的“蔺汀兰”。
小公爷闪身入内,却又即刻止步。
他一身的麒麟武官袍,头戴忠靖冠,细腰叠裙,玉带皂靴,站在那里,如一副精致的画。
蔺汀兰看向杨仪跟蔺夜兰,眼神从惊急,到逐渐平静。
夜兰拢着唇,躬身忍着咳。
却在此刻,永庆公主去而复返,猛地看见这一幕,她的脸色骤变,忙上前道:“怎么了?”
问了一句,蔺夜兰无法回答,永庆公主却不由分说地扭头看向蔺汀兰:“你好好地回来做什么?是不是你惹了夜兰生气?”
蔺汀兰平静的眸色忽然像是掀起了波浪。
嘴角一抽,他却没有开口。
这种家事,又是这种时刻,杨仪本来不便插嘴,但是见状她仍旧解释道:“殿下,不是小公爷……是方才公子开了个玩笑,才……”
夜兰也声音断续道:“母亲……不关、汀兰的事。”
永庆公主却仍是没好气地冷哼了声,这才又转向夜兰:“你自己不是说了么,你是不能情绪起落大喜大悲的,怎么又开什么玩笑?”
蔺夜兰道:“因见着了杨侍医,心中一时放松,母亲勿惊。”
永庆公主握住他的手,看看他的掌心:“你这个傻孩子。”声音悲戚。
杨仪站在夜兰身侧,本正惊诧于公主对于蔺汀兰的态度。
听到公主声音不对,她垂眸,却惊见公主攥着蔺夜兰的手,而在他合拢的掌心里,有血迹正慢慢地淌了出来。
原来他放才那一咳,竟咳出了血。只是他不想让人看见,故而藏在掌心里。
杨仪无法呼吸。
她望着蔺夜兰,却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小公爷走过来,将她拉开。
永庆公主也没有理论,她的心思已经都在蔺夜兰身上,忙着叫人进来,抬他入内歇息。
杨仪同小公爷出了门。
沿着廊下向前,望见前方是一片的月季花圃,花朵烁烁,清香扑鼻。
两个人都不知怎么开口,气氛有点奇异的尴尬。
杨仪索性暗中深深呼吸,以缓解方才在殿内的不适。
顷刻,蔺汀兰道:“他的情形,能治吗?”
杨仪本能地摇头,想想不对,便补充:“我的医术有限。但天外有天……倒也不能说就不能治。”
蔺汀兰低笑了声:“你真会替人着想。”
杨仪听了这句,忽然想起先前公主跟蔺夜兰说什么“蛮横求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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