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从天降落的,不用说正是黎渊。
杨仪几乎窒息,反应过来后,忙去看地上侍从如何。
黎渊道:“他没事,只是点了穴,昏睡片刻就醒。”
杨仪置若罔闻,还是先去试了那侍从的脉,确信无误,这才道:“你……”
黎渊见她探脉的动作:“你不信我。”
杨仪道:“我信你?先前为何找不到你,还有、乌山公……”
“乌山公是我杀的。”黎渊直接回答。
杨仪方才只是猜测,没想到他直接承认。
她跺跺脚:“你、为何?”
黎渊道:“他毕竟也是我的前辈,虽作恶多端,但……”
之前薛放带人来到,黎渊很清楚,兵贼不两立,何况他之前追杀过杨仪,杨仪虽不追究,可薛十七郎却不是杨仪。
因此趁人不留意,黎渊便隐匿身形,悄然避开。
他本来想趁着还有余力,离开这马帮宅子就是,谁知还没到门口,就见一队人抬着个受伤之人走了进来,而那被抬着的,赫然正是本该离去的乌山公!
黎渊惊心,拧眉细看,见乌山公四肢略显怪异,明明没上任何绳索,却一动不能动。
他毕竟是行家,一看就知道这是被人用重手法把手脚都折断了。
联想到方才薛十七郎才进门,黎渊自然知道那动手的人是谁。
可向来傲对所有人的乌山公竟在瞬间落得这个下场,这让黎渊又是惊心,又有一丝带着寒气的恐惧。
不过他并没有即刻逃离,而是暗中盯着,看士兵们把乌山公送到了哪里。
巡检司的人拷问乌山公,黎渊人在屋顶上,都听在耳中,好歹等他们消停了,他趁机悄然潜入。
乌山公昏迷之中若有所觉,睁开眼睛看见黎渊,竟冷笑了几声。
黎渊望着一身狼狈的乌山公,虽然先前彼此相杀,恨不得立刻要了对方的命,但毕竟同为杀手,如今乌山公落得这个下场,未免有些同悲之意。
“没想到最后,所见的人是你。”乌山公吐字不清,声音微弱。
黎渊道:“你为何不告诉他们,指使你的人是谁,就不必白受这些折磨了。”
“我告诉了他们,他们也放不过我,而且,我欠人家的情分还没还,咳咳……”他压抑着低咳,“若是说了,便是相害。恩将仇报,我岂会如此。”
黎渊看了一眼门外。
乌山公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好事儿,唯独最知恩图报,直到此刻仍不改初衷,却也不算一无可取之处。
“他们很快就会回来,”黎渊叹了口气:“你要我做什么。”
乌山公本没指望如何,听黎渊这么说,他的目光转动,看向自己的四肢,终于道:“我今日算是彻底栽了,此地被马帮跟巡检司的人重重围困,以你这功力未曾恢复的情形,自己逃走还不一定成……我就求你一件事吧。”
乌山公提的要求,是让黎渊杀了他。
“十七郎那小子不会放过我,必不会轻易叫我死,我怕我终究受不得他们的折磨,卖了恩人。”乌山公哑声道:“你动手吧。”
论起杀人,他们都是行家,且是家常便饭。
但这次,黎渊迟疑。
乌山公笑了两声:“你先前不是这样,如今竟犹豫起来,可见你……动了情,是为了那女娃娃?”
黎渊的呼吸急促了些,乌山公叹息:“劝你不必,她已经是别人的口中食了。”
说到这里,乌山公脸色一变:“他们回来了,你还不赶紧?”
黎渊的唇一动,终于抬手,金刚指击向乌山公眉心。
就在颅骨破裂的声音响起之时,黎渊依稀听乌山公低低说了一句什么。
黎渊倒是并没有跟杨仪说的那么详细。
“巡检司的手段你也该知道一二,”黎渊道:“先前如果我不走,早就给薛十七郎一起关起来折磨拷问了,那会儿,却没有人再替我解除痛苦。”
杨仪垂眸:“我本来想跟旅帅解释,你已经不是敌人,可你现在杀了乌山公,只怕旅帅不会再听我的话了。”
黎渊道:“你也不必替我求情,我只是想……当面跟你告别罢了。”
杨仪一怔。
黎渊盯着她,却又转身:“我欠你的救命之恩,只要我还活着,终有还的一天。”
此刻墙壁外隐约有细碎脚步声,杨仪没听见,黎渊却早听闻。
脚尖一点,却又停下。
黎渊回头:“你要小心杨家……”
那声音细微入耳,而他身形一晃,竟无声无息消失在夜色之中。
杨仪正惊愕于他最后的那句话:“黎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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