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边面容英俊的蓝眼军官,探照灯似的眼神在珍卿身上逡巡,打量完微微蔑然地扭回头,戏谑地对邀请珍卿的同伴轻嗤:“鲍尔,若她不慎窥探军事机密,这样伟大的艺术家,就要留下来陪我的玩具,这对东亚人是难以想象的损失,啊,那样多可惜?”
旁边倚墙听这二人说话的,像听到巧妙绝伦的笑话似的,多米诺骨牌似的一同笑起来。看来这个叫艾伯特的漂亮沙猪,是属于执行民族主义政策的部分,也许是集中营的看守之类吧,但仲礼他们现在尚未转去。
珍卿倒不怕他们的调笑羞辱,暗暗思忖这些人的话语,猜想谁对她和她的天赋感兴越,像苏尔曼的艺术爱好者少得可怜,珍卿想送钱耍手段都不得其门。
她若无其事地跟莉娜·苏尔曼聊天,解答她在艺术世界中的问是。心里暗暗思量来去,还是觉得嘲笑者太难策动,也许时日有功可以撬动巨石,偏偏现下就是时不我待。从蓝眼军官们的傲睨眼神便知,他们不会轻易转变态度,这些人经历过战争和贫穷,多少人自幼接受种族主义教育,根深蒂固的观念如何短时间粉碎?
珍卿看满场应酬的苏尔曼夫妇,在代表国家机器的军警面前,他们也得点头哈腰笑脸迎人,而谷诺少尉正他高大挺拔的长官,珍卿正在想怎么主动出击,刚才邀请她画尸体的鲍尔上尉走过来,很有压迫感的高大身板,堵在珍卿面前逗弄似的问:“杜小姐,你对我的提议作何感想吗?”珍卿面上温恭如小白花,心里怂怂地想着:想做你的遗体画师怎么样?
幸好,那个同样嘴贱的艾伯特拉走了鲍尔,退身时不慎撞到男佣托盘里的酒,珍卿前襟被洒了点红酒,沙猪艾伯特很有腔调地道了歉,拉走鲍尔跟他不太愉快地说着什么,就算不是埋汰珍卿也不可是赞美她。
珍卿不至于脆弱得这也在乎,问惊慌无措的男佣洗手间在哪,并对他无意的失误表示了宽容。
去完洗手间珍卿没马上回来,见走廊边有个悬挑的阳台,珍卿站过去整理一下思绪。在风口站了片刻,胳膊马上起了鸡皮疙瘩,她深呼吸的同时退后两步,设想进去如何找到谷诺,探探他长官是否可以借助。
珍卿一回身,不防被走廊的人影惊得轻呼还哆嗦,定睛一看,又一个面容冷峻的挺拔军官,黑暗让他的面目显得像鬼魅,实际上他可能也真是魔鬼。珍卿屏住呼吸慢慢地走过去,此人也侧身对客厅的方向,似乎是在给珍卿让路的。
灯光照亮此人经得起审视的美貌。英俊挺拔者本可令人赏心悦目,但珍卿被德国人纠正了看法。此人威严矗立如雪山寒脊的鼻梁,那蓝汪汪的仿佛地狱之窗的眼睛,正是他们新法令捍卫的纯种特征。想到阿道夫教授的仓促离开,珍卿对任何蓝眼睛都愈发心存戒备。
但此人莫名伸出他的臂弯,还客气地轻声提示一个她:“杜小姐?”珍卿对挽不挽胳膊犹豫了,这是一场莫名其妙的对峙,但正面看此人陌生的面容,有似曾相识之感。这军官收回臂弯轻轻地跺一下脚,保持标枪似的立正姿势,用一种眼镜蛇式的深邃凝视,不辩喜怒地跟珍卿说:“啊,杜小姐,很高兴在这里遇见,啊,真是失礼,我忘了介绍我自己,可是,杜小姐出了名的好记性,我很好奇,你还能否记起我?”
珍卿狐疑地审视着此人,从他自说自话看该是旧识,珍卿是擅长记忆人脸的,长成此人这般水准的,她若见过没道理全无印象。但他思虑良久才脑中一闪,把眼前人跟记忆中的景象对上。有了记忆中的景象却未对上人名。大约是七八年前的花山小西涧,三哥带她去陶先生那淘宝,偶遇驻华公使秘书沃尔夫一家,沃尔夫太太请教过珍卿古琴,而眼前之人赫然是沃尔夫太太的弟弟,呃,珍卿一时记不起他姓什么。
珍卿顺着记忆的细微脉络,终于准确地呼出此人姓氏:“卡尔曼中校!”但看看他臂上的万字袖标,心里咯噔一声,此人已是中校显然功绩不少啊?想到这里不由暗暗警惕,讳莫如深的卡尔曼垂眸看她,冷硬的剑眉柔和下来,冷沉的声音显出三分和气:“杜小姐记性确凿好。”
既然是故旧,他们便同往前厅热闹处走,珍卿心念电转,想到跟沃尔夫夫妻的交谊,这个已成中校的卡尔曼也许可借助。便顺势问候起老朋友沃尔夫夫妻,还有他们的儿子小沃尔夫先生。珍卿记得出国留学时,沃尔夫先生已是驻华公使参赞,后来并未特意打听过他们,便不知消息了。卡尔曼中校说姐姐得了肺病,姐夫外甥都陪她在非洲养病,回国后多数时候不在德国。
珍卿的心沉甸甸地下坠,不过片刻后卡尔曼又说:“杜小姐来得正巧,他们从非洲回来,途经巴黎本欲拜望,不想杜小姐反到柏林来,他们刚到伦敦,无须三天就能回柏林。”珍卿一颗心不免重新上浮,竟能笑盈盈地对着卡尔曼闲谈。想着今日且先做好铺垫,待见到沃尔夫夫妇二人,再如此这般由引入她的正题。
日的时间算长了,但考虑到三哥头上外伤,多待几日正方便三哥把伤养好些。
看珍卿跟卡尔曼中校谈笑而出,那些大漂亮的矜傲军官们,相互传递着奇异的眼色,想不出怎会有这种搭配。珍卿刚才认识的青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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