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大箱子,除了衣帽鞋袜、书籍字帖、笔墨纸砚、小件器物、茶叶针线、常备中药丸散膏丹等,还有一大箱的零嘴并罐头。除此之外,珍卿自觉带的最奇怪的东西,就是用小袋分装好的卤料包,还有分装好的干辣椒、桂皮、八角、香叶等,量多得塞满了整整一只皮箱——珍卿想着以后轻淡食物吃厌烦了,可以买些猪肉、牛肉做卤味来吃,还能卤些鸡腿鸡翅鸡蛋啥的吃。
在珍卿瞎琢磨的空当,工作人员随意打开三个箱子,碰巧打开珍卿装食物调料的箱子,好多看热闹的朋友在那哄笑,说珍卿带了一个杂食铺子。那辣椒酱、花生酱、芝麻酱、香菇酱啥的大约晓得是酱,那花生、瓜子、松子、猫耳朵、馓子之类,查关人员大致能看出是吃的,等到翻出珍卿的卤味包调料包,查关人员脑袋打结地问珍卿,这一袋袋都是佩戴身上的中国香料吗?周围人众一下子又哄然起,珍卿淡定地解释一番,查关人员才恍然大悟地地入下。
珍卿跟他们说怡民跟她一起的,怡民也享受了只开两个箱子的待遇。怡民的四五个大箱子里头,除了日常的衣物书籍等,她丁零当啷带了好些与吃相关的,比如酵母、香油、藕粉、笋干、果脯、熟芝麻等,除此之外,她更夸张地带了个大砂锅。查关的正好翻到她带的锅,好多中国男学生连声起哄,说将来一定到怡民那蹭饭去。
珍卿钦佩地看着淡定的怡民,真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强中更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啊。怡民心有灵犀地冲珍卿飞个媚眼。连外国人也善意地哄笑,说这两个小姑娘真可爱,好像从中国搬了个厨房来,这也足证中国人对吃多看重。甲板上的气氛倒是融融其乐……
这其乐融融的气氛,却被女人的尖叫声打破,一个女人不知哪国的女人从二等舱冲上来。
此刻,头等舱甲板上聚集所有船客,并不是每个人都相互认识,珍卿不认识这疯跑大叫的女人。但她露在外面的皮脸满是可怖的红疹,就把大家都吓得马上倒退。美方检疫人员也如临大敌,把那遍身红疹的女人隔开。
客人们心惊胆战地观望着,若这女人真是恶性传染病,这一船人都被她牵连了。旁边有男人嫌恶而愤愤地咒骂,说这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其实那女人像是混血儿,除了红色丝质长裙很显眼,根本看不出更多的信息。
不过万一要是什么传染病,真会耽误不少人的形成。
幸好没等多久,检疫人员再三检查确定,那女人的红疹只是过敏症。这女人说从小花粉过敏,但她从不接触花,肯定是餐厅饭菜不妥当……但究竟是因什么过敏,都不关珍卿他们的事了。
后面他们都顺利地过关,跟船上的新朋友络绎告别,一路护珍卿和怡民的黄先生,也带着他的秘书、会计,匆匆赶火车要到华盛顿谈生意。
接应珍卿和怡民的人——准确地说是接珍卿的人,原来只说是有一拨人的,没想到最终来了两拨。一拨是义赈会龚老先生的长子——龚则仕,龚家的则仕大哥是驻美使馆代办,诚可算是位高权重的人物,没想到这哥哥竟亲自给珍卿接船。中国驻美办事处远在华盛顿,离此地足有四日的车程,就算龚、谢两家是通家之好,珍卿也难免受宠若惊。则仕大哥亲切地祝贺珍卿结婚,两下里聊了几句,才知这则仕大哥因公干来三藩市,公务之余忙里偷闲,亲自来码头接通家之好的妹子。珍卿受宠若惊的心才放下些。
另一拨来人是加州大学的,最先来的是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妇——菲尔林教授(roberto fearg)夫妇。她们乍一看就像平常老迈之人,菲尔林教授不像三哥说的一系之长。解释一下,菲尔林此老受薪于加大三藩市分校,教授哲学和经济,并担任经济学系主任,是三哥在美利坚学经济时的恩师。就在他们寒暄的空档,他们的儿子小菲尔林先生也过来,此人是三藩市晚报的调查记者,不知是否不放心父母车马劳顿,还是好奇中国客人是啥模样,反正一家三口到了个齐全。
陆三哥少年时来此邦求学二载,那时形单影只看着让人怜爱,被善良的菲尔林老夫妇怜爱关照,又因三哥品貌学识出类拔萃,双方交往日深情谊愈笃,三哥渐被他们视如子侄一般。三哥去年来参加博览会,还曾在老夫妇家中小住。跟小菲尔林先生也颇投契。
来接船的两拨人都是诚意待客,珍卿跟怡民商量一番,觉得龚家则仕大哥本是公事路过,不宜太过麻烦他这个大官,而菲尔林教授一家人面生疏,怡民自觉跟他们扯不上关系,也不大好意思厚颜扰人,便想在此城找个旅馆,勾留两日权作休整,然后从三藩市坐火车向东而去。
三方的意见和心愿会聚到珍卿这,珍卿思忖后决定和怡民在中国城附近,订一家旅馆好生歇息数日——晕船大大削弱了她们的健康,接下来还有漫长的火车行程,珍卿觉得必得好好休息一下。怡民虽然觉得拖累珍卿,让她不能到更安全舒适的地方,但人生地不熟她也想有人陪。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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