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摸小妹汗津津的额头,在她头上落下一个湿湿软软的吻,现在迫切地想找妈妈或姐姐谈一谈了。
他下楼先跟金妈打听母姐在哪里,金妈说她们就在谢董事长书房说话。陆浩云叫金妈去拿点吃喝的过来,陆浩云在一旁等着金妈送东西来,送了东西又交代她看好书房的四周,不管什么人一律不要靠近。
陆浩云进了谢董事长的书房。谢董事长耽搁了几日公事,一回来免不了案牍劳形。吴二姐坐在中间的沙发上,面前是落满黑白棋子的棋盘。但现在没有什么人跟二姐下棋,她莫名其妙地正在织着绒线衣。
陆浩云简单地跟母亲姐姐问好,端着食物坐到二姐身边吃喝起来。二姐沉着地从她的绒线活计中抬头,细细地打量地一下弟弟,又一次确定他瘦了,心里微微闪过一阵黯然,却问:“小妹起了吗?”
陆浩云念糊地说了“没有”。他吃一阵东西就放下筷匙,看看翻着文件的妈妈,又看着卖力织毛活的二姐,他百无聊赖地看着二姐问:“你怎么热衷起这个?”
吴二姐就苦笑着看弟弟一下,把旁边的绒线球解放出来一些,熟稔而敏捷地继续织毛活,一边向弟弟解释:“肚子大到这个月份,身体有很多特别的情形,有时候躁动得什么事都嫌烦,躺不住,立不住,坐不住,这热天气也叫我直想发脾气,可怜你姐夫跟佣人太受气,我只好找点闲事打个岔了。这几天多亏了能下棋 和织绒衣,要不然真是难捱得很!”
陆浩云闻言沉默了一会,很郑重地跟母亲和姐姐说:“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讲。”
谢董事长和吴二姐都郑重看向他,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陆浩云就把滕将军昨夜讲给他的事,尽量还原地重述一遍。在他讲述的过程中,谢董事长和吴二姐渐渐神情凝重,一个不再一心二用地看文件,一个不再兴致勃勃地织绒衣。
谢董事长走过来拉着儿子的手,吴二姐也欺近弟弟坐着,脸上既是震惊又是迷惘,母女俩不约而同地说:“你说的是真的吗?滕将军……他自己清楚吗?”
陆浩云又忍不住大叹气:“有些事,我们无从验证起,可是滕将军说时间上可以确定。”
谢董事长母女俩最初是一味震惊,到后来陆续回忆起很多前事,都是咨嗟不已,恍然有悟,一个嘴里念着“怪不得如何”,一个嘴里嘀咕“原来是这样”。陆浩云由她们消化一会,看向窗外盎然的绿意说:
“我一早晓得,这世道什么怪诞事都会发生。发生在别人身上,倒许是天降的喜事,但是小妹……她跟别人不一样。”
吴二姐晃着谢董事长的膝盖,激动急切地表达着:“妈妈,我从前就跟你讨论过,杜叔叔有可能——”
脸色有点泛白的谢董事长,尴尬地咳两声给女儿甩眼色,示意她不要昏昏乱乱地讲话。吴二姐立马紧紧地闭上嘴,谢董事长拉着儿子问:
“浩云,你打算怎么说?”
陆浩云苦笑着摊起手:“我正是无从说起,所以决定先找你们谈一谈!”
谢董事长惘然若失地发呆,呆一阵霍然站起来说:“这件事不管怎么处理,你杜叔叔也是当事的人,我以为其中太多事实不清楚,倒不好贸然跟小妹说起来,等你杜叔叔回来再讲,我以为稳当一些。”
吴二姐和陆三哥无言地点头,目下看来也只好先拖一拖。吴二姐渐渐地愁眉深锁:“这件事,不简单!牵涉到不是一人两人!哎,偏偏有这样突兀的事。——不过说起来,前面多少年已有先兆,只是大家都省不到这上头来!可是未免太难为人了!”
谢董事长立刻发电报催丈夫从江平回来。无论他们娘儿三个怎么忧心忡忡,珍卿对他们讨论的秘事一无所觉。她挂记着许多身在危险中的人,谨慎起见却什么也不能做,长日里心不在焉,并没有发觉身边有什么异常。没几日她又开学了,《新女性报》又催她的稿,她也没有太多心思关注别的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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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学期的新故事
之前轰轰烈烈的通匪案, 在谢公馆这里已经化难成祥,将将地要翻篇了,可这事在海宁城还是能搅起满城风雨的话题。珍卿他们回海宁那天凌晨, 大家在火车站相互拥抱的情形,被人偷拍下来登诸报端了。珍卿比较庆幸的是, 偷拍他们的人大约站的位置比较远, 所以照片中人物的脸容比较模糊。
珍卿也略略关注舆论的风向。
在官方力量的干扰操控下, 这桩惊天“构陷案”的结论, 模糊了公职人员的滥用职权和失职, 并把死得窝囊的闫崇礼鼓吹成殉职的英雄。其实想一想也能理解:闫崇礼上年还是惩贪除奸特派员,他在海宁雷厉风行的辣手作派,还有令人瞠目的贪腐恶行, 让他在国际上先后出了两阵风头。他若死得猥琐、窝囊、罪恶,应天政府和韩领袖脸上能光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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