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过那小天井,去暗搓搓地偷听一下子。
不过,三哥面前不做暗事,这时候还是不要去了吧。
珍卿和陆三哥在门外,干站了这么一会儿,隐约听见吴大哥嚷,说吴元礼抢了弟弟妹妹的彩陶俑。
珍卿有点纳闷儿,是她送吴仲礼和吴娇娇的彩陶俑吗?
这大房的兄妹三人,珍卿给吴元礼送的武士俑,给仲礼送的舞乐俑,还有给娇娇送的的仕女俑。
以此推测,吴元礼已经有了武士俑,却也喜欢舞乐俑和侍仕女俑,弟弟妹妹不想给他,于是他就动手抢了?
这真是一个天生欠捶的哥哥啊。
陆三哥见她眼睛,小小转了一下,有点狡黠的小模样儿,拉着她,轻轻淡淡地说:“不请三哥进去坐坐吗?”
珍卿连忙回神,殷勤地请三哥进去,把三哥引到她的书桌边。
珍卿给三哥拿椅子,自己也把椅子摆好,就和三哥一起在窗前坐着。
珍卿细细的两条腿,稍微挨在三哥的腿上。隔着这么厚的衣服,她都能感到三哥身上是暖和和的。
老人常说,男孩子比女孩子火力大,果然是有道理的。
珍卿穿着丝绵袍子,加了一件短外套,坐窗边还觉得有点冷。
陆三哥就穿着一个套头衫,还有一件呢面西装,坐窗边就跟没事儿人似的。
三哥握着她的手,轻问一声:“冷吗?”珍卿看着一眼窗户,说:“是有点冷。”
三哥站起身,伸出长长的胳脯,把两扇窗户阖紧,关严实了。
珍卿心里真熨帖,他觉得陆三哥之于她,除了异性的吸引力以外,那种亦父亦兄的感觉,总让她心里感到安稳。
三哥看着她的嘴角,微微含笑,这时还能听见元礼的哭叫,想起上回郊游她打元礼,不由问道:“元礼挨打,你高兴吗?”
珍卿要是不讳言地说,她还真有点幸灾乐祸的高兴,但当着三哥她哪里会承认,连忙诚诚恳恳地说:
“三哥,我是高兴,我替元礼感到高兴。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打得越厉害,表示越亲爱。大哥这么爱元礼,我当然替元礼感到高兴啊。”
陆浩云忍不住哈哈一乐,乐得前仰后合的,乐完还有点哭笑不得,他拉着她的手问她:“你在老家挨打吗?”
珍卿点点头,到现在还心有戚戚:“挨打是家常便饭。”
陆浩云摸着她脑袋,问她:“谁打你?你祖父吗?”
珍卿点点头“嗯”了一声。
陆浩云问她:“你心里记恨他吗?”
珍卿摇摇头说:“也没啥,端人碗受人管,吃人饭看人脸。人不都是这样吗?”
陆浩云感觉得出来,她有时候,会掩饰真正的心思,不习惯跟人完全袒露心迹。
三哥看珍卿的眼神,让她有点不自在,珍卿就往后看一眼,说:
“三哥,你要不要看书,我给你找一本给你看。”
陆浩云点点头,问:“有《基督山伯爵》吗?”
珍卿就放开他的手,说:“记得好像有,我去找一下。”
等到珍卿把书找来,陆三哥看着珍卿,眼神有点深黑,忽然感喟地说一句:“小五,三哥觉得你什么都好,只除了一点。”
说得珍卿心一提,赶紧问三哥:“我哪里不好,你说出来,能改的我一定改。”
陆浩云的眼光晃动着,忽然垂眸一笑,很想跟她说,你一切都很好,就是年龄太小,希望你长大的时候,我还没有太老。
在现在这个阶段,他不该太多干扰她的心思。
三哥看珍卿的眼神,让她心里不由一动。
珍卿一时想自作多情,觉得三哥对她不一般;可是转瞬又觉得,三哥许是事务太繁忙,积压了一些情绪,又不好跟她说似的。
男人也分不同品种的。
像杜太爷和杜教授这样,心思就像一个浅水潭子。
只要时日有功,就能看清他们的喜怒哀乐。
但陆三哥不一样,他的心思像桃花潭一样,有千尺那么深的。面上也许很平静,内里指不定有多少波澜呢。
陆浩云捏捏她的肩膀,转移她的注意力,笑说:“你最大的缺点,就是身无二两肉,如今正在发育,平时少用些心力,读书写画,不妨暂缓,没事出去玩一玩……”
珍卿心里苦笑,杜太爷等着她孝顺呢。
她看似宅在家里很闲,其实忙得跟咬尾巴的狗一样。
白天要上萧老先生的外语课,还要复习其他的功课。
功课之余还要疯狂赶稿,赶稿之余,还要练点书法国画,寄回去给李师父和杜太爷交差。
做人好难呐!
……
禹州睢县杜家庄腊月二十九新年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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