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回神,就见自己这个儿子从怀里摸出一物,打开包裹在其外的软缎,托在掌心展示给他看。
那是一根头部带有简单雕刻的檀木发簪,一眼看去朴素无华,完全不像士族女郎的定情信物。不过他也深知王家就是这个风格,一般作假还想不到拿这种东西当信物,所以极有可能真是王家所给。
不过……
谢裒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奇怪问道:“阿奴已经应允是何意?”
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说王家已经应允吗?
谢安对他一笑,神色还是那么悠然从容,声音也还是那么和缓悦耳:“小王今日来确认我的心意,我许诺心意不改。所以得拜托阿父,尽快找媒人去王家下聘,否则可能会是王家的媒人先进门。”
士族六礼(三)
谢裒找媒人熟门熟路, 毕竟他已经为长子、次子、四子都娶了新妇,被王家可能先来下聘的可能吓得立刻派人去请媒人明日相见之后,谢安心满意足地回房了, 谢裒却是越想越不对劲,让仆人又把谢安叫了回来。
“阿奴与小王究竟如何约定?王家不可能同意嫁女, 我儿也不能入赘, 若是王家仗势欺人, 哪怕得罪王家, 阿父也给你拒了这门亲事。口头之言、私下授受都不作数, 媒妁上门、交换婚书才算正式。阿父之前已为阿奴看好了沛国刘惔之妹,趁王家媒人还没到,阿父先给刘家下婚书, 为阿奴与刘氏女定亲,王氏纵然门强,总不能硬拆人婚姻。”
想到要和当朝第一望族结仇, 其家族的领门人正位居丞相, 是他的顶头上司, 谢裒背后不由有些冒冷汗,但在儿子面前还强装着不露怯, 又怕儿子不了解刘惔是谁, 赶紧介绍道:“阿万的心性到底有些轻躁,虽然和阿奴一样不赴公府辟, 但我观他忍不了太久, 所以为他选了太原王述之女。王述之父王东海是中兴第一名士, 祖父、叔父都是中朝三公。他自己过去有痴名, 实则与其祖王湛相似, 有大器晚成之相。近年得王丞相赏识, 称其清贞简贵,不灭祖、父,日后必然能在仕途上对阿万有所助力。”
说着说着,他有点说不下去。
为四子谢万选的这桩婚事他其实很得意。太原王氏分很多支,王述是太原王氏里最清贵的一支,若非王述和他祖父王湛一样,三十岁还少言寡语,不营时名,以至于被世人认为痴愚,否则早该出仕。
他父亲王承被誉为中兴第一名士,声誉极佳,可惜死得太早,官位只到区区东海太守,若是王述再不成器,太原王氏这一支脉就将跌落二流士族。
幸而丞相王导想起和他父亲王承在洛阳同游的旧情,征辟他做自己的属官,给他提供机会,而王述本人也不是真的痴愚,这才逐渐在建康扬名。
谢裒为四子谢万和他女儿定亲时,恰是王导刚征辟他不久,名声还未完全扭转,这才被和太原王氏有亲家关系——谢裒次子谢据娶太原王氏王绥女——又时时刻刻关注婚嫁市场的谢裒抢占先机。
但是……
江左重新贵不重旧族,若无丞相王导的提拔,王述不一定有重振家声的机会。
而且谢裒看好的是他长远的发展,仅就当下而论,他本人几年前还和小王一起在王导手下做同僚,而小王守丧前是一州刺史,秩两千石的方伯,他现在还只是宛陵县令,别说和卒官二品车骑将军的王舒比,和小王本人比都比不过。
谢裒自觉王述这个话题挑的不好,再一看儿子的神色,果然正笑吟吟听着,一副毫不着急态度。
他赶紧调转车马说刘惔:“沛国刘氏是汉室宗亲之后,在我朝权势虽然不重,但也出了几个名士。刘惔此人少孤贫,时名未著,可要论起清淡的功力,当世少有人能比。又尚庐陵长公主,按旧例一定会授予清贵官职,正好方便他做清谈名士。阿奴不欲早宦,却喜欢清谈,有这么一个清谈领袖的妻兄正合适。他母亲任氏有贤名,教养出来的女郎一定也是贤妻,堪配我儿。”
谢裒心里其实不是很喜欢刘惔,觉得他性情严峻刻薄,门第之见又重。刘家早就不是皇室宗亲,刘惔的父亲刘耽也非显宦,他却以名族自傲,不仅轻视寒门庶族,连南人之望的陆、顾、朱、张都一概轻蔑,交往的朋友里关系比较亲密的只有太原王濛,不过谢裒觉得他比王濛差远了。
之所以希望结亲,是因为晋朝重姻亲,尚公主者略同于外戚,刘惔既然娶了皇帝的姐姐,以后一定会被皇帝提拔美职,而他在清谈上的才华刚好可以给谢安助益,替谢安宣扬声名。
忽听他家三郎问:“儿似没听过此人名声,阿父怎知他擅长清淡?”
谢家以儒传家,在谢裒兄长谢鲲手中由儒入玄,谢裒自己所学却仍偏向儒家典籍,对以何宴、王弼为代表的正始玄学了解不深。
谢裒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很清楚他的清淡水平,因此坦言道:“他如今声名是不高,世人都不太了解。不过仁祖与他清淡,称他与殷浩在伯仲之间,后来去拜谒王丞相,丞相很器重他。阿奴就算不信仁祖,也应当相信王丞相的眼光,他看人是很少出错的。”
谢安了然地点头头,做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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