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用伞柄连续三次击中要害,于是知道琳琅那时就在剑术上有所造诣,今日能否给大家舞一段剑,振作精神呢?”
阿螭是王导次子王恬的小名。王恬生得俊美,但才能不衬相貌,少时喜好舞刀弄棒做豪侠梦,性格还特别傲慢,王导看到长子王悦就高兴,看到次子王恬就生气。
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王导的儿子,王悦的弟弟。王琅教训他的时候没想那么多,教训完也无事发生风平浪静,以为是他要面子把事情瞒下了,后来不打不相识,关系莫名其妙变好,更把事情忘在脑后。
此时当着众人的面,尤其是丞相王导的面被翻出这段黑历史,王琅不由大为窘迫,从脸颊到耳根都泛起红色。
席间却不觉得她的做法有什么问题,反倒认为这才是少年扬名者应有的事迹,何充当即抚掌鼓动:
“正是。阮步兵自谓少习击剑,「英风截云霓,超世发奇声」,可惜我生得太晚,不曾得见前贤风姿。琳琅在御亭扬鞭策马,神气扬扬,观者无不踊跃振奋。今日若能见识琳琅舞剑,想必足慰平生遗憾。”
其余几人也都望向王琅,目光里流露出好奇期待之色。
士人宴饮时相互弹琴鼓瑟,高歌起舞都是寻常事,仅以座中人论,谢尚第一次到丞相府拜谒就应王导的邀请跳了一段鸲鹆舞,满座倾想,王濛与刘惔同席而坐,喝痛快了径直离座起舞,被刘惔赞美为有竹林七贤之一向秀的率性。
稍前一点的时代,魏文帝曹丕与奋威将军邓展谈论击剑,酒酣耳热,两人便拿着正在吃的甘蔗当做长剑,下殿比试剑术,击剑完又回到坐席谈论刚才的剑术,一坐尽欢。陈思王曹植初得名士邯郸淳,大喜过望,自己先去沐浴傅粉,继而到邯郸淳面前把胡舞五椎锻、跳丸、击剑都表演了一遍,展示自己的多才多艺。
总而言之,舞剑助兴这件事从情理上没有问题,唯一奇怪之处在于皇帝尚未到场,王悦怎么就做出了这样的邀请。
王琅按下窘迫,不解地看了王悦一眼,王悦微笑回视,只是眼神里带了一丝顽皮。
王琅毕竟在王家生活了这么多年,一瞬之间福至心灵,读懂了他的意思:
“在皇帝面前献艺多俗套,王家绝不会做,士子之间心灵相接的欣赏才是士林喜爱的佳话。”
陟罚臧否
王琅身材秀拔高挑,年初在家测量时已有七尺,比哥哥王允之只差一指半,身高放在男子里也算中等偏上,用短剑不如长剑好看。王导根据战报里她使用的硬弓略略估算了她的臂力,但吃不准她能维持多久,选的钢剑长则长矣,剑身薄软细窄,入手握持轻松省力,王琅再一拔鞘,钢剑寒光如水,锋似凝霜。
她心中喜欢,上手挽了个剑花,熟悉剑身的重量和长度,很快就适应了这柄新剑。
王导不通剑术,但他见过的奇人异士太多,看王琅挥剑的姿势身随意动,如臂使指,便对她的水平有所了解。他是极善于因事的人,目光在婢女手中的羽扇上一转,当即有了想法:“这是昔年蒲元在斜谷口为诸葛亮所铸的钢剑,蒲元所铸兵器流传于世者约有数千口,其中以刀居多,剑则极少,我至今也只见过这么一口。今日琳琅舞剑助兴,我可以与琳琅打个赌。”
王琅抬头看他。
“剑停之前,琳琅若能让这枚白羽不落地,我便将这口蒲元剑赠予琳琅。”
他从婢女手中拿过羽扇,用笔刀割断羽扇边缘一管,将被分离的纤柔白羽执在手中,展示给王琅。
王琅略微偏头,黑眼珠在白羽与钢剑之间转了转,随后笑着下拜:“长者赐,不敢辞。如此阿琅却之不恭了。”
她手腕一转,将长剑背到身后,抬步走向大厅西侧。
为了观赏她的剑舞,大厅中的案几都被撤到边缘,以便在中间留出足够的空间供她施展。
她一路毫无犹疑地走到袁耽面前,迎着袁耽怔愣的目光抱剑开口,黑眸流丽:“听闻袁郎为人仗义,精于博戏,还请袁郎助我。”
袁耽眨了眨眼睛,脸色还带着困惑,嘴上却下意识应承道:“愿为公子效劳。”
王琅微微一笑,伸出左手拿起他身前案几上的酒杯,将甘醇的酒液顺着剑身向下倾倒,然后右手轻振剑柄,抖去多余的水珠。
袁耽的眼神变了。
王琅心里知道这名敢于身入敌营劝降的年轻人一定已经领会了她的意思,于是不再后顾,返身走回王导面前行礼,身姿从容优雅:“阿琅准备好了。”
王导眼中流露出欣赏之色,执着羽扇扇柄的手向上一拨,手指松开,那枚被他捏在指间的轻盈白羽瞬间被扇到王琅前方。
未经多次蒸馏提纯的酒液含糖量高,轻而易举黏住因风飘浮的白羽。
王琅以一个回雪转旋的剑式起手,确认白羽牢牢固定之后逐渐放手施为,将整个厅堂笼罩在她的剑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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