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这是她意识略微恢复后,说的第一句话。
身后不知何时已经乱成一片。除了雷司晴和季叁带来的人,还有另外一批穿着从未见过制服的雇佣兵,手法专业干脆,尤其在对付五通时,流露出某种见惯了“鬼”的淡定。李雠早已不知去向,大概率是已经潜逃。在嗅觉灵敏方面,他比敖广要成熟得多。
一声车轮刮擦过地面的刺耳声音,龙树跳下车,把车门打开。
“秦姐!”
他目光焦灼,秦陌桑缓缓回头,用刚刚找回的声带开口:“我没事。”
“快,我送你们下山。李真人也还有伤,不能久留。”
她这才回头,看到他苍白的脸。这局棋里最险的设计之一,是真的给他用了“长生1号”的仿制品。除了副作用更低之外,当下的痛苦,仅靠装,是骗不过幕后之人的。
更何况,他那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脸色里,大半原因是方才手刃了自己的“师父”。
“龙树,你留下,配合警官收集证据。我开车,送人下山。”
还没等李凭拒绝,她就爬上驾驶座系好安全带。
李凭也随之上车,却听到身后发出一声枯枝折断般的叹息。曾经是他师父,但如今不是了。
“龙王庙开棺,都是表演,雌雄剑联手杀我,才是让我‘尸解长生’。”
“干得好,李凭。师父这回,要真成仙去啦。”
他回头,看见故人在阳光下,丝丝缕缕,化成飞灰。
03
下山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秦陌桑把车开得飞快,李凭强忍浑身剧痛,观察她表情。
“换我开吧。”他目光落在她脖子到领口的紫色淤青上,眼神深暗。
“你胳膊能抬得起来么?”她语气格外冷,像是懒得理他。出生入死这么一遭,她连客气都省了,眼神飚脏话。
李凭第六感滴滴作响,终于开口试探:“我师……那个人,和你说什么了?”
秦陌桑不说话,过了下一个盘山路口,才咬了咬唇,愤懑不平。
“那个玻璃餐刀,哪儿来的?是不是以前哪个小姑娘送的?”说完她又猛拍一下方向盘,惊得李凭瞳孔紧缩。
“就说你是个男狐狸精吧!小小年纪就会看直播刷礼物了!我差点被骗,还以为你真是不近女色呢!”
李凭愣了一下,然后笑。
把收回去固定头发的水晶刀取下来,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没仔细看过?西湖那次之后,我以为是重名。后来想想,这也太过巧合,就托人查了查。”
他手指捏着的刀柄上,刻着秦陌桑。
要命,她咬唇。这可真尴尬。当年定制时没注意,把真名而不是化名刻了上去。
“本来,斩鬼刀的介质,也不一定非要是它。但既然有缘……就用习惯了。”
他往后靠着椅背,显得确实虚弱,但那抹讨人厌的笑意还挂在嘴边。
“那时候我失眠,拿你的直播当催眠背景音,特别有用。”
“你要点脸!”她把盘山路开出赛道感,心里五味翻腾。最关键的那句话,她还没讲。
“他不只和你说了这个吧。”突然李凭开口。“是不是还说,命数有天定,让你认命之类的。”
空间寂静到能听到车轮碾过碎石的轻微震动,过了一会,她才从腹腔里发出一个“嗯。”
李凭不说话。良久,他才将脸转过去,看她。
开车的手被目光浇灌,这无尽的盘山路没有尽头。如同一个荒唐的无限重复的单机游戏,他们只是两个被程序困住的npc。程序命令他们组cp,他们就成了一对。就算分手,也拆不开他们互相绑定的初始设定。
这就是能看见命绳的悲哀。在绝对的概率面前,人的挣扎如此滑稽。
但,真就是如此么?
“人不可能算尽天命。天命随时变动,也随人而变。”
他说得缓慢,疼痛在腐蚀他的心智。而离药效过去,还需一段时间。
“其实当年,我……曾经称为师父的那个人,是想接李雠上山。因为他天资更好,而我那时候法力尚未觉醒,也不曾梦到前世。没人知道我是‘财神爷’,只当是瘟神。但他后来选了我,说我那天站在院门外自己看风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眼睛里没有活气儿。他知道,那个家里没人待我好,觉得我更可控,就舍弃李雠,选了我做徒弟。”
“当然,这都是后话。当年我在山上,很受照顾,把那当成家。初一十五过节,有新衣服穿。儿童节,他还下山,带我们几个小的逛游乐园。”
“他穿道士服,不好意思进去,就乐呵呵坐树底下,等我们玩好了回来,买冰激凌,吃了,回山上去。我亲生父亲,是个人渣。在我心里,其实师父,就等同于父亲。”
李凭闭眼。
“我,杀了他两次。”
“所以,和谁遇见,和谁错过,可能由不得我选择。我能选的,就是跟着本心走。”
“所以李凭,你为什么选择,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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