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就有点长,需要追溯到半个月前季叁那通电话。在重庆被监听之后他们采取了纸质化办公系统,通话里也多数是加密闲聊。直到线下见面时,雷司晴才委婉提及,松乔不仅是“鬼”,而且有did(disciative identity dirder),即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有时也被称为多重人格障碍。
这种情况从她被从南海接回去开始,就时刻表现出来。雷司晴是医生,因此早有察觉。暗中观察和治疗期间,他们发现松乔习惯听的耳机里,音乐会毫无预兆地随时更换。有人能黑进“无相”的内网,自然也能黑进其他家庭音乐设备。而松乔的情绪会收到音乐的极大影响,就像在她很小时候,就有一个人格被刻意塑造出来,植入她的意识中,而控制这个人格的权力,掌握在看不见的人手中。
季叁曾经为此非常抓狂。但人不能打败无物之阵,他们需要设下一个足够有迷惑性的局,引诱那个人入场。
记得雷司晴提到这个计划时,正坐在办公室里,侧过脸,给桌上的绿萝浇水。姿态轻松写意,神情却是少见的冷冽如刀。
秦陌桑在那个瞬间,毫不怀疑如果有谁敢动松乔,雷司晴会第一个找到对方剁碎了喂狗。而她也确实是干得出这种事的人。
松乔被安全接走时,秦陌桑有千分之一秒的分心。但就是那快到无从定睛的心念动摇之际,手中压制的人以某个诡异的角度翻折,转而将她控住,单手夺过银刀攥在手里,也不顾手被划出血痕,另一只手紧紧扼住她咽喉,把人压进土里,但就在此时“师父”低下头,说了一句话。
“别挣扎了,小姑娘。命数自有天定,人以为能自主,是因为看不清命数。不相信?告诉你件事。李凭和你遇见,喜欢你,都是我的安排的。”
秦陌桑睁大了眼睛。
“那孩子,傲得很,不会因为和谁有命绳,就高看对方一眼。但你,他避不了。他那把玻璃餐刀,是谁送的,忘了吧?”
脑海里涌出无数往日影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转。
终于,她想起某件琐屑到不值一提的小事。
多年前,她极缺钱。忽而短信发来某个她之前投过的美食博主的岗位被录的消息,为从实习转正,她钻研了一段时间做菜。
颇为无聊的频道,为了刷流量凑内容和市时长,她兢兢业业,更新了半年。虽然会做的菜确实乏善可陈,但胜在话痨。对着镜头絮絮叨叨,什么都讲。
天气,心情,新交的男朋友,生活里的糟心事,街边喂的小猫。
弹幕只有寥寥几个人,百分之九十还是来等她那天穿得修身点,可以当个擦边视频看。但只有一个id,每次来都会给她刷礼物,钱还不少,也是因为这个,主管暂时没有把她的频道马上拿掉,忍到年底发奖金之前才开了她。
很多深夜里她做后期做到两眼模糊,会看到那id闪几下,就上线聊两句,内容也寥寥数语。秦陌桑猜测,对面可能是个不善言辞的码农或是全职单身妈妈,能天天粘在网上看这么无聊内容的人,该有多寂寞?
但某天那个id说,今天我生日,今年生日,我还是只有一个人。
秦陌桑切菜的手停住了,说这位朋友,发我个地址,我寄生日礼物给你。
下班后她跑出去,找了个定制水晶玻璃的店,买了块蛋糕,又按照生日蛋糕里厂配的小餐刀尺寸,做了一把纤细精致的玻璃餐刀。
她曾经幻想过自己是灰姑娘,等待过有某个瞬间命定的那个人出现,带她脱离苦海,哪怕只有一次。但始终没有等到。那么能送某个陌生人一个水晶鞋同材质的餐刀也是好的。
“希望你从今之后的每次生日切蛋糕时都能想到,起码有我,陪你一起过。”
她写了这段煽情的小卡片放进礼盒寄出去,那是冬夜,圣诞的前一天。路上行人匆匆,有说有笑,很少形单影只。只有她抱着快递盒子送出去,心里雀跃,连脚步都是轻快的。
当时,头部主播才有资格露脸而她只能用贴纸头像和变声软件,用的也是化名,那段美食主播的黑历史她后来也逐渐淡忘,被开没多久,公司就倒闭了。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他。
数据海洋,世界上最孤独的海洋。他是当年那个id的可能性,比她明年拿奥斯卡最佳女主角还要低。
“是我安排的。你被五通盯上,李凭在那天上山;你到杭州,开直播,李凭回李家最迷茫时候,用刷你的视频打发时间。这些,都不难实现。”
“所以哪有什么巧合,都是天数。你命该走这条路,命该今天死在我手上。你们,都算不过我。”
他说得平静,手上用了最后的力。
于此同时,秦陌桑的脸上,滴答,滴答,掉下几滴血。别人的血。
李凭手上的玻璃餐刀化为长剑,从“师父”的右肩穿过去,把人钉在地上,凶悍至极,迅疾如流星。
接着他从对方僵直的手里抠出秦陌桑,她剧烈咳嗽,最后的求生欲霎时觉醒,竭力挣扎。李凭长呼一口气,把她揉进怀里,反复擦她脸上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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