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社会主义!”人群一阵嘈杂,群情激奋,纷纷高喊“打倒牛鬼蛇神”“打倒反动派!”“打倒通敌叛国的孙瓴!”
喊声震天。
高音喇叭内放着激昂的歌曲,那个劲头,好像要把世间的一切抹去,仅剩音高缭乱充斥大街小巷。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
“打倒反革命。”
从脚底升起的一股寒意,冬天了。
这个城市没有春与秋。夏和冬直接变化交替,气温骤然冷下来,就跟这时局一样,造访的突然。
又是一天,这么过了。
孙瓴浑身酸痛,步履有些蹒跚,唯剩笔直的腰杆,正往住处走去,看夜色中的楼台下,悉悉索索的一个人,不住的往角落里缩。太黑,看不清面貌,孙瓴走近前了一些。他本是不爱管闲事的人,何况现在这个情况,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看那个蜷缩成一团的身影,他竟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
“什么人在那里?”
“……”那人被声音惊着,手在空中舞着,急忙的往阴暗的地方躲。
孙瓴又靠近了一些,看一个衣着破烂,蓬头垢面的人,也分不清男女,估摸着是个乞丐,孙瓴走到人边上,闻到一股扑鼻的恶臭,竟是一身屎尿!
孙瓴感到震惊。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能无情残酷到这般惩罚羞辱人的地步。从兜里掏出了几角钱,正要放到乞丐的碗中,却遍寻不着他乞讨的家伙。
孙瓴无奈起来。将钱放在来人面前的地上,就起身走开。那人蜷成一团,没有反应。孙瓴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那人纹丝不动,低着眼,时不时的偷偷瞟两眼过来。
隔天夜里,孙瓴又路过此处,看那个乞丐还躺在昨日那处,也不顾天寒地冻。孙瓴莫名“感同身受”。他虽没凄惨至此,却心生怜悯。
这地方离他的住所已经不远了,他快步回家,拿了两个馒头来,这可是自己一天的口粮,他却没有犹豫的拿了出来。万贯家财如过眼云烟,区区五斗米,又怎会留恋。
乞丐看到递到面前的手,没有去接。
孙瓴将手往前移了一些,乞丐就往后退了一些。孙瓴拉过乞丐的手,将馒头稳稳的放在他手中。孙瓴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饿狼般的眼神,也不知是饿了多久,现在才得以饱餐一顿,再也顾不得什么,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吃的碎屑沾在了头发上,更显狼狈。
孙瓴蹲在路边,很想抽一支烟。
乞丐发出哽咽声。
“老人家,有的吃就吃吧,哭什么。”
乞丐点了点头,眼泪下咽,又苦又咸。还是压不住发出了一点声响。孙瓴一早就先入为主的把人当做流浪的老妇人,听他发出的声响觉得有些耳熟。
“不可能,那人已经去了台湾了。”
一片乌云散去,孙瓴借着幽暗若无的月光打量,那个蜷缩的纤细的,污发满面的乞丐身影。
孙瓴“嚯”的站起身,蹲久了,又起的太急,双腿有些发麻。他来到乞丐跟前又蹲了下来,轻声问话:“你认识我吗?”
乞丐整个人一耸。往墙根处缩。
孙瓴见他这个反应,心往下沉。“你认识我。”这次语气坚定了。
“你是谁?”
“你是谁?!”
无论孙瓴怎么问,乞丐就是不开口。
孙瓴将人从黑暗的角落里拉出来,用手拨开他杂乱如草的头发,看那污垢满面的脸。一双眼呆滞,唯独眼角上挑,还带着旧时的多情。那熟悉的声音,正是当年余音绕梁的——王夏莹。
两人四目相对,王夏莹全身簌簌发抖。
“王老板?”
“我不是。”王夏莹声音沙哑,像是许久没有出声说话“我不是。”
“王老板……”孙瓴有太多话想要问,他不相信眼前所见,风光一时无两的王夏莹,怎会落到这般田地?他又为什么没去台湾?他没有收到自己差人送去的船票吗?出什么变故了?
“我不是,我不是”王夏莹挣扎起来,把自己团成一团。不听,不闻,不见。嘴中念叨“我不是,我不是,我谁都不是。”形如疯癫。
孙瓴睁大了双眼,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还没想明白,努力看,使命看,看看自己眼中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实。
“王………”孙瓴才说了一个字,王夏莹就作出要打他的姿势,眼闭着,头紧贴着墙,一只手却朝声音的方向挥掷。
孙瓴也不去制止他,他不知他发生了什么,但但凡是没瞎的人,都可以知道他有多少苦难加身。孙瓴坐在王夏莹边上,也不嫌他身上污秽恶臭。
待王夏莹平静下来。孙瓴幽幽的开口“你有什么打算。”
“……”
等了好久,孙瓴以为他等不到回答,却听一声“没有。”
“你不回家?”
“没有……没有家了。”
孙瓴侧目看他一眼,没有家的人,又岂止他一人。
“你现在何处容身?”
“没有。什么也没有。”
两人之间被定格成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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