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两人分开已有十二年了。
一个轮回。
等来的,却不是各自的幸福明天。
一场政治风暴席卷全国。
红旗和标语在几天之内覆盖了所有的街道。工人们喜气洋洋的上工去,学校却早就不上课了,学生们每天主要工作就是批斗,出大字报,揭发老师们的罪行,让这些“臭老九”“地主坏分子”在伟大的劳动人民的面前低头。孙瓴在家管制,看着癫狂骚动的人群。明明还在此身,却觉灵魂出窍,早已远离这个繁华又熟稔的城市。
没人能独善其身。孙瓴的老底被人彻底的翻了出来。原先对他多有关照的几个干部自身都难保,自然也护不得他周全,在国民党政府工作,成为他无法抹灭的印记。
“孙瓴,我们要你交代反动历史。你是怎么帮着国民党迫害同志们的?”一个带着红袖章的青年人颐指气使。
“我没有迫害过任何人。”
“咦,还不老实。给他戴高帽,快。”周围的人群拿来了帽顶尖尖的纸糊高帽,戴在孙瓴头上。
孙瓴看了看左右,和自己一样在台上的一群人,有自己见过的,有自己没见过的,有曾和自己同一战线的,也有曾和自己立场不同的人。现下都面向群众跪着,低着头,认罪,做检讨。
“你贼眉鼠目的看什么?”一个女音厉声呵斥。孙瓴乖乖的低下了头,他不是不想争,不是不想辩驳。而是无能为力,在时代的洪流面前,谁都是螳臂当车。他不再年轻,他不再意气风发,他做人有坚守,心中有骄傲,只是,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他们不会明白的。
这天的批斗结束,孙瓴站在空无一人的街上,经过战乱,他头一次感到流离失所,竟是在和平年代,真讽刺。他干笑两声,喉咙去干涩沙哑,音不成音,调不成调。
红卫兵还去走访了镜清。
“你跟孙瓴是什么关系?”
“邻居。”
“陈同志,你是党员,应该对党绝对忠诚。有人说你跟孙家的关系不简单,有这件事吗?”
镜清太阳穴突的一跳,立刻做出回应“没有,我只是在孙家帮佣而已。”
来人狐疑的打量着他“这么说,是孙家这户大地主欺压你这个劳动人民?”
“……”镜清不想颠倒是非,干脆沉默以对。
来人催促到“快说啊,陈同志,难道是你自愿在资产阶级分子的家中工作的?这可是落后!退步的表现!”
镜清咬咬牙,“不是。”
“不是什么?”来人气焰嚣张,步步紧逼。“我们可听说你和孙瓴关系亲密,难道你是也台海间谍?你也依附着官僚资本主义?”
这两个名头实在是吓人,边上的夏姑娘虽然没多少见识,也知道这可不是一般的大罪名。看镜清还在发呆,推了推他“阿清,你发什么楞呢。人家问你话呢。好好回答。”
镜清看了看夏姑娘,她怀中的婴儿什么都不知道,却也被这群人的凶神恶煞吓得兀自哭个不停。
夏姑娘看镜清不顶事,出声对来人说:“同志,我们家阿清可是革命积极分子,以前还当过队长呢。”
“这我们知道,一事归一事。”方头正脸的男人声若洪钟。
“再说,也保不准他跟反动派是不是有勾结。”边上的女人尤为尖刻。
“阿清!”夏姑娘催促了一声。
“我是为了还债才在孙家工作的。”
来人满意的笑了、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了“陈同志,感谢你的配合。我相信你不会违反组织纪律的,你是党的好同志。”
说着热情的和镜清握了握手。
大珠“喵”的叫了一声,从桌子上跳了下来,碧绿森森的眼睛盯着两人看。
镜清送来人出门,一席话面上谈的是宾主尽欢,双方都得偿所愿。镜清脱了干系,划清界限。来人则又有可以批臭孙瓴的好借口了。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坊巷间就更是没有秘密的。这日的事情很快就传的人尽皆知。早在他却怕受牵连与孙瓴断绝往来时,坊巷中关于他们二人的闲言碎语就少了些,现在,原先那两句不干不净的玩笑话倒是消失殆尽无人再提,只是这人情薄凉的名声倒是坐实了。
林叙文先生后来见到镜清一回,什么也没说,只是见人总带三分笑的表情不见了。微微的摇了摇头,心中不满,溢于言表。
那会儿,一群拥有正式罪名的坏分子,就像演员一样,不用上班了,光是“赶场”,从这个体育场赶到那个电影院,再赶到工厂,再赶到学校,于团体中“巡回演出”,以示革命进行得如火如荼。※
孙瓴头顶高帽,身上还挂着“国民党反动派”的牌子,背后还有一块上书“资产阶级坏分子”,被人推搪着前行。
“孙瓴,你向群众们交代,你潜伏在闽城有什么目的?”
“我的家在这里。”
“是不是蒋匪要密谋‘反攻大陆’?”来人语气咄咄逼人,完全不听人解释。
“我只是普通人,不知道。”
“叛徒孙瓴,你这是反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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