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府的黑暗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夜风有些凉。黑漆漆的假山洞里的哭声止住了,周临小心翼翼的探身去看。
什么也看不到,以至于他有些错觉裴璃那只突然被吓坏的小兔子被无边的黑暗吃掉了。
“经山,灯笼……”
周临小声的吩咐,假山外的经山从怀中掏火石点燃递上的灯笼才将它递过来。
假山洞里被昏暗的烛光着亮,裴璃那张哭花了的脸埋在膝盖上,红着眼睛幽幽的看着洞口的周临。
她好像藏了秘密,突然被人看见了。有些惊恐,有些难堪,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没法出来。
“阿……阿璃地上冷,着凉了怎么办,我们回房好不好?”
他不知道,裴璃有没有看清自己,只是觉得她的眼有些生。
“……不……不要告诉别人……”
“什么?”
周临一愣,又立刻反应过来吹灭了手中照着她灯笼,“好,我们谁都不告诉。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别怕。”
烛火熄灭后看不见洞里的人,周临却能感觉里面的裴璃自己站了起来。
于是将自己的手递了进去,怕她瞧不见路磕到自己。手被里面的人握住他才稍稍放心,慢慢地迁着她出来。
“小心,别磕到头了。”
走出假山洞口,借着微弱的夜光便能依稀看见了人影。周临俯身想要将人抱回屋,裴璃却放开他的手摸索着绕到了他的身后。贴着他的背,双环住他的脖子。
“怎么了,要我背你回去是吗?”
反应过来,周临蹲在地下,裴璃果然伏了上去。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身子一下也松懈了下来。
“好,我背你回去。”
周临环住身后人的腿,触到的便是满身的潮气。
“经山,让厨房煮些姜汤来。”
“是。”
经山应着拱手便匆匆地去了后院厨房,小花园石径上只剩下了周临背裴璃走在幽暗的夜色里。
当他以为背上的人睡着了时,裴璃阴哑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哥……我……我没事……”
周临一愣,顿住了脚,感觉有水珠滑进了脖子里。
“哥,爹爹是不是没事了,是他让你来接我的是不是?”
裴璃动了动脑袋,埋进周临的脖子里,“可……可是,塔塔丢了。我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哥怎么办?我没有用,我没保护好她。她还那么小,话也不会说,只会哭……”
“别担心,塔塔回来了,她没事。”
周临不知道怎么回事,想到塔塔会丢,还有裴子柯便猜测说的大抵是十几年前裴家抄家的时候。
只是不知道那时候出了什么事,让她如此害怕,至今仍旧杯弓蛇影。
半个时辰后,裴璃终于在恍惚之中睡着了,周临才唤了管家来问话。
十几年前的事了,最清楚的应该是裴封。可他没办法去问他,只能找了管家。
“这……这些年,将军都出了什么事?”
管家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老人,裴子柯的旧部。一直在裴家任时,抄家时也是祸及于身的。
不问也知道向来豁达的小将军能出什么事会让她耿耿于怀至今,便只有抄家那年。
如今虽裴家风光依旧,可再提起抄家那边终究还是让人觉得难过。
“回……回九千岁,是老将军下狱那年。裴家抄家,老将军还未定罪,官府衙门的人就派人围了裴府,小姐和府中女眷都被抓到了教坊司。待大公子赦免回来找到她时,才刚及笄的小姑娘就被扒光了衣裳,站在嫖客中间供人玩赏。这么多年来,将军看着没事了,其实谁都知道她忘不了那天……”
“…………好……好了,下去吧……”
周临突然打断管家的话不忍心再听下去,他没想到任凭裴子柯那等军功显赫的人,还未问罪官府衙门的人就敢如此对待裴家。
才知道原来在那段自己曾经无比怨恨她的日子里,她过的如此的艰辛。
十五岁刚及笄就失去了父亲,大哥下狱,没入教坊司。
半夜,奉令入牙市的经山回来时领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回来,在府里梳洗过领到周临面前跪着给他磕头行礼。
“起来吧,以后就让她照顾裴将军。”
那小姑娘还是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经山伸手去将她扶起来,才回禀道:
“是,此人是聋哑之人目不识丁,放在裴将军身边,九千请放心。”
“嗯,下去吧,我带去见阿璃。”
周临起身领着那小姑娘进了里间,裴璃不知道何时已经醒了。趴在床上,睁着呆呆地眼睛看着进来的人。
“阿璃,你醒了,怎么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周临将人扶起来,给她垫高被子倚着,又细细的替她拢了拢睡乱的头。
良久后才温声道:“别怕,以后我不会再逼你,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再动你。以后都让她来服侍你,想要什么就告诉我,我着人去办。只是,不能亲自照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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