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的几户人家,连着两三个月都没断过豆腐。
李文畔胡若弗,甚至是江父、杨父这些人还好,他们工作忙,经常吃食堂,倒也不至于顿顿吃。至于刘长征的爹妈,他们从前是过惯了苦日子,一朝乍富,过上了好日子,也不至于忘本,豆腐就豆腐了,有什么不好的,他们曾经还连地瓜都吃不上过呢。
只苦了下面几个小的,李明宛想起自己晚饭里的煎豆腐,就忍不住走出她家的院门,想出去透透气,迎面撞见同样苦着脸的杨良玉。
两人互相对视,都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恐惧。
李明宛心想,她或许下辈子也不想吃豆腐了。
就在大院里的众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暗无天日的吃豆腐生涯时,边疆告急,不论是江平之、杨璋玉,还是刘长征和季苇生,他们都被召回部队。不仅如此,全国上下都陷入紧张氛围,农民更加卖力的耕耘天地,学生们开展汇演,筹钱筹物,上下一心。
在所有人都提着一颗心的时候,战事打响。
李明宛住在大院里,比旁人更加能感受到不同。从宣告战事前,她就发现大院里的大人们时常紧皱眉头,经常和不同的人会面,原本就忙碌的人,行色愈发匆匆。
到了宣告之后,她甚至有时候经过窗户,还能听到温和博雅的李文畔隔着电话大声斥责人的声音。
因为举国上下都陷入紧张的氛围,全国人民热火朝天的为前线运送物资,时间的流逝反而不那么明显。
李明宛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某一天,大人们的神色凝重,连秘书们走路都悄然放轻,她隐隐知道,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各家各院,几户都有人在前线上。
她慢慢的往家里走,心却被悬起来,每一步都走的惴惴不安,这里面的任何一个人,不管是谁,她都曾经和他们打过招呼,他们都对她散发善意,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是那么年轻,英姿勃发,充满朝气,是东升朝阳,有着无限的可能。
她在经过一处拐角的时候,悄然停下,那是刘长征的家,上面悬挂白布,意味着里面有人去世。而刘长征悲伤愤怒的声音隔着院子,清晰的传进李明宛的耳朵,“我也要上战场,为我哥报仇,只要这片土地上还有一个人站着,就不能让那群杂碎踏过……”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原来是刘万里。
她是见过刘万里的,刘万里回来之后并不住在大院,只是偶尔回来。那是个宽厚的大哥哥,穿着军装,特别高大,但是因为在大院里一直都是最大的那个,所以对底下的弟弟,还有院子里的妹妹都很照顾,他没有任何花钱的爱好,却总是会在回大院的时候提前买好糖,看到大院的小孩就分上一两个。
李明宛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刘万里的样子,那是一个下午,天气晴朗,午后的风还带着一丝干燥。刘万里一看到她,就露出一口白牙,喊她的名字,还任她挑选最喜欢的糖,并且承诺有机会要带她去吃全北平最好的馆子。
再后来,还没来得及兑现承诺,他们就全都上了战场。
而曾经的承诺,再也没有兑现的机会了。
李明宛不自觉走进刘家的院子,刘夫人坐在椅子上,怔怔的抱着刘万里的遗书,旁边是赶来帮忙的胡若弗和杨良玉的母亲。
最上首是刘万里的照片,上面整齐的摆放着他的军装。
刘夫人神情呆滞,这个在农村呆了很多年,又因为丈夫投奔的队伍原因,而曾经不得不躲躲藏藏许多年的精明女人,这一刻好像彻底麻木,比起李明宛第一次见到她时的精明干劲,好像一瞬间老了十多岁,头上多了许多白发。
其实,不仅是刘万里,就连刘父也去了战场,按刘父的地位,如果他想的话,绝对能把刘万里送去安全的地方,至少不那么前线,至少不是死的尸骨无存,和无数的战士一起,尸首裹挟山谷,连个碑都不知道该立在哪里。
可他没有。
一视同仁,最骄傲自豪的儿子死在了战场上。
李明宛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好似和眼前的悲壮相比,以往的纠结都显得那么不堪一击。她仿佛间有些懂得那些先辈的心境,懂得了他们的不屈与坚守。
她是旁观者,又成了参与者。
从刘万里牺牲之后,整个大院破天荒的宁静下来,不管是贪玩耍赖的刘长征,还是骄傲自满的杨良玉,大院里最不懂事的小孩们,好像都在一瞬间成长起来。
可是战争没有结束,牺牲也不会停止。
江平之所在的部队在某场战役中遭遇轰炸,生死未明。
这是大人们以为李明宛已经入睡,李文畔才同胡若弗说的,毕竟江家只剩下父子二人,江平之的母亲过世多年,江父虽然和江平之并不亲厚,可江平之却是他的独子。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月,也许是一年,在李明宛去找杨良玉一起上学的时候,撞见杨母正在收拾季苇生的东西。
战事从开始到现在,过了这么久,杨母还是一直保留着季苇生的房间,和杨璋玉的房间一样,时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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