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随时都有危险,他便丝毫生不出睡意。
宁翊鸢不知,他亦不知自己该怎么做,因挡在他面前的不是旁人,正是他衷心侍奉的君,大徴的皇帝。
烦乱恼怒间,他甚至一度生了大逆不道的想法,就这样将柳萋萋自宫中抢出来,但思及孟大奶奶、孟老夫人及孟家其他人,他努力维持住了这最后一分理智。
如今最重要的便是揪出宁旻珺背后的人,自那人身上下手。
见从宁翊鸢身上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孟松洵不欲在此浪费时间,折身正打算离开,就听哽咽的声儿响起,“我爹他……他这些年常去城西的一家赌坊,叫泰隆赌坊,因附近有家我喜欢的面铺,我曾撞见过几回,可我爹并没有赌瘾,常去那儿多少有些奇怪……”
孟松洵回首看向抿着双唇,眼眸湿漉漉的宁翊鸢,知晓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说出的这话,他重重一点头,郑重地道了声“多谢”,疾步离开。
两个时辰后,贺颂匆匆入了大理寺禀报,大理寺此地,处理各类疑难杂案,自也培养有不少安插在各处的眼线,想查一个赌坊并不算难事。
“侯爷,属下命人查过了,宁旻珺确实常出入于那家泰隆赌坊,但并非去赌,属下猜测他或是去那厢办什么事。”
“那赌坊的主人是谁?”孟松洵问道。
“是叫个钱秉的商人。”贺颂顿了顿道,“但那似乎只是表象,赌坊的东家另有其人……”
他说着俯身对着孟松洵耳语了两句,孟松洵面色微变,剑眉紧蹙,神情变得愈发凝重起来。
因着天弘帝重病,宫中已连着半月未上早朝,然翌日一早,却有旨意传到武安侯府,命孟松洵进宫面圣。
相较于上回,天弘帝的气色显然好了许多,虽还是那副瘦骨嶙峋的模样,但气息平稳了,说话时也有了气力。
他今日召孟松洵不为其他,只为着几日后的祭冬,这场祭祀原应由天弘帝亲自举行,但他如今龙体抱恙,只能让太子代为去南郊祭坛祭冬。
而他选择的负责一路保护太子的人,正是孟松洵。
孟松洵拱手领命,顿了顿,恭敬道:“臣与内人已好几日不曾相见,毕竟是新婚燕尔,臣难免挂牵,不知陛下可否允臣与内人小聚片刻,好生说说话。”
天弘帝闻言蹙了蹙眉,“武安侯不必挂牵,有朕在,你家夫人在宫中绝不会受半分委屈,如今还是祭冬之事要紧,待你护送太子祭冬回来,朕定会让你们夫妻好生聚聚。”
他这话的意思很明确,就是不想让他见到柳萋萋。
孟松洵压了压唇角,虽心下不平,但仍是止住怒意,拱手道了声“是”。
方才退出乾华殿,他迎面便见一人含笑而来,脚步轻快。
孟松洵剑眉微蹙,眸色顿时浓沉了几分,躬身道:“臣见过福王殿下。”
“是武安侯啊。”福王往殿内望了望,“本王是来看皇兄的,不知皇兄可好?”
“陛下很好,看起来身体已恢复了许多。”孟松洵答。
“那就好。”福王一笑起来,便显得有些憨傻,“皇兄可得好起来,不然母后又要担心了,我也很担心,夜里都睡不好觉了。那本王就先进去看皇兄了,武安侯慢走。”
福王说罢,折身往殿内而去,却没发现他背后的孟松洵敛了笑意,眸光凌厉如鹰,愈发沉冷起来。
福王还未踏入门槛,却是“呀”的一声,也不知踩到什么,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在地,幸得及时稳住了身子。
“哎呦,福王殿下,您可小心些,这天冷下着雪,地上难免湿滑,你若摔出个好歹该如何是好。”孟郝忙上前搀扶。
福王捂着胸口一副受惊的模样,嘴上不住地念叨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差点就摔倒了呢……”
站在不远处的孟松洵静静看着这一幕,伸出去的手复又缩回衣袂中,唇角微勾,泛起一丝冷笑。
若非他长年待在军营中,得了一双极善分辨的眼睛,或也要被福王这“天真无邪”的假象给骗了。
方才那颗珠子被弹到他的脚下,他眼见福王身子不稳,猛地往前扑去,却又在下一瞬站稳了步子。若非有几年的功底,他早已跌倒在地,根本无法那么轻易地稳住自己。
传闻中的福王因自小体弱多病,被先皇免了不少皇子必学的骑射功课,成年后亦是整日无所事事,想着如何作乐,哪里会有这样的武艺。
此人恐是不简单。
而且,据贺颂所说,泰隆赌坊真正的东家正是这位福王。
孟松洵不知,宁旻珺与他是否真的有关,但福王确实是能接近天弘帝,并顺利向他引荐宁旻珺的人之一。
孟松洵双唇紧抿,由康成领着一路出了乾华殿,经过御花园时,却倏然止住了步子。
昨夜落了一夜的雪,此时的御花园银装素裹,还有纷纷扬扬的雪片若鹅毛班飘落,平静无波的池塘水中倒映出一个身披缎绣氅衣,着紫绡翠纹裙的曼妙身影。
孟松洵没有想到,竟会在这里偶遇柳萋萋,他忍不住向前一步,却被康成拦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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