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丝帕拭去脸上的泪水,旋即看向宁旻珺,解释道:“萋萋这丫头也算是救了薇澜,若没有她,薇澜兴许便已被那灵犀香要了命,孟家列祖列宗宽厚,将萋萋葬入祖坟,不让她死后沦为孤魂野鬼,他们定也不会反对。”
孟老太太说话间,在一旁红着眼眶,兀自难过的徐氏亦赞同地点了点脑袋。
见孟家人都赞同此事,宁旻珺便也闭了嘴,不再多说什么。
恰在此时,一家仆匆匆进来禀道:“侯爷,外头有人来了?说是来吊唁柳姨娘的。”
孟松洵缓缓抬眼,“是何人?”
“他自称是刑部郎中沈韫玉沈大人。”家仆答道。
听到这个名儿,孟老太太冷笑一声,顿时怒道:“他居然还有脸来,赶出去,莫让他扰了萋萋的清净。”
那家仆尚来不及应声,便听另一道低哑的嗓音响起,“让他进来吧。”
“阿洵!”孟老太太蹙眉看向孟松洵。
孟松洵没有多作解释,只用冰冷且不容置疑的语气看向那来传话的家仆,“将他带进来!”
入武安侯府后,沈韫玉走的每一步似都软绵绵的,踩不到实地,甚至在看到立在堂屋中的黑色棺木,和那写着柳萋萋名姓的牌位时,他仍久久回不过神,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他只木然地站在那儿,若自言自语般道:“柳萋萋死了吗?”
“她死未死,沈大人不是瞧见了吗?”
沈韫玉看向孟松洵,若是如苏译徜所说,柳萋萋是昨夜三更死的,那她定不可能是今早才被送回的武安侯府,想到此事,沈韫玉蓦然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质问道:“她本在隆恩寺好好的,莫不是侯爷强行将她带回京城,加重了她的伤势才让她……”
孟松洵的眼神顿时凌厉了几分,“沈大人这话是在指责本侯吗!”
沈韫玉抿了抿唇,却是沉默不语,似乎默认了这话。
灵堂中的气氛顿时沉闷压抑地令人透不过气。
许久,正当沈韫玉开口欲说些什么时,却见一只大掌袭来,死死掐住他的脖颈,整个人被猛然按倒在了棺木之上。
他惊惧地抬眸望去,便见孟松洵一改往日的沉稳,赤红的双眸遍布杀意,一身戾气浓重。
见他这般可怖的模样,灵堂中的众人皆面色大变,却不敢轻易上前阻拦。
那棺盖本就还未被钉死,在这番巨大的冲劲之下,竟被推开了一个小缝。
沈韫玉余光无意瞥去,便见棺中一张惨白没有丝毫血色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他吓得大惊失色,顿时尖叫一声。
“你怕什么?”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模样,孟松洵嘲讽地一笑,“柳萋萋就在这儿,你难道认不出她这张脸吗?”
他强扭过沈韫玉的脑袋,逼着他直视着棺中人的脸,眸光狠厉,“若萋萋还在你手中,若她没有遇见本侯,恐怕早在鹿霖书院,就被你下令放的箭穿心而亡,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若是在那时,你会为她设灵堂,会为她好生发丧吗?”
看着手底微微颤抖的身躯,孟松洵只觉万分可笑,一把将沈韫玉推倒在地,“收一收你那虚伪的面孔,不必在这里假惺惺给谁看。”
“本侯实话告诉你,萋萋死前或是回光返照,曾苏醒过一次,她说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便是当年被你所救,满怀期许地入了沈家,却被你彻彻底底地辜负!”
孟松洵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在看一只可笑的蝼蚁,“沈韫玉,你本可以好生拥有她的,是你当初自己没有珍惜,又能怪得了谁!”
“不,不是,并非如此……”沈韫玉坐在地上,还在不住地摇头,“分明是你强夺了她,我只是,只是……”
他整个人变得恍恍惚惚,嘴上念念有词,似在为自己找借口,证明自己并没有错,孟老太太长叹了口气,抬手示意家仆将人拉了出去。
灵堂外,正远远站着三人,已往这厢看了好一会儿,见这么大的动静,始终不敢靠近。
此时见沈韫玉被请出去,苏译徜和邱辞对视一眼,皆面露惊诧,“这是怎么一回事……”
两人身后,江知颐看着灵堂内孟松洵小心翼翼地盖上棺盖,原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似是落下一颗心,唇角溢出些许似有若无的笑。
武安侯为个妾大张旗鼓办治丧之事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不少人都说武安侯是教那妾迷了心智,疯了魔,甚至破了规矩,将那妾的棺木自侯府正门抬出去,还要送入祖坟下葬。
可不论坊间将此事传得如何沸沸扬扬,神乎其神,三日后,孟松洵依旧如他所说那般,扶柩回乡,走水路南下。
船上的船手都视孟松洵为疯子,毕竟谁会将棺木抬入自己的寝屋,整日与一具死尸为伴。
但他们自然不知道,上船后不久,孟松洵便开了棺盖,依程羿炤所言,点燃香丸,将香炉置于棺中,不出半盏茶的工夫,那本毫无生气的尸首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孟松洵俯身,将周身若一汪水般绵软无力的柳萋萋抱了出来,坐在了床榻上,看着她虚弱的模样,心疼道:“这两日,委屈你了。”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