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韫玉大掌紧紧攥着窗框, 眼也不眨地盯着站在檐下的柳萋萋。
蓦然有一阵风吹过,他眼看柳萋萋被吹眯了眼,伸手拢了拢衣领。
春寒料峭, 她今日穿得似有些单薄, 或是觉得凉了。
沈韫玉放下车帘,本欲下车去,然却动作一滞,双眉蹙紧,似有些烦恼。
若是站在柳萋萋面前,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毕竟她已不是他的人了。
沈韫玉回想先前她还住在竹韧居东厢时, 他是如何与她交谈的,然回忆了半晌, 却是想不出个头绪。
因似乎那时柳萋萋总垂着脑袋,沉默不语,说的最多的便是“是,二爷”, 至于他, 则常是不愿与柳萋萋多说一句。
沈韫玉迟疑许久, 然转念一想, 又觉不必思量这些。毕竟无论如何, 柳萋萋都曾在沈家待过五年, 作为他先前的主家, 不过与她说两句话, 又何必顾虑太多。
思至此, 沈韫玉眉目舒展, 然掀开车帘, 半个身子都已探出车外,却见一辆马车驶来,在大理寺狱前停下。
那贺颂跳下马车,对着柳萋萋恭敬道:“夫人,上车吧。”
夫人?
沈韫玉剑眉微蹙,柳萋萋不过一个妾,如何能当得起这个称呼。
见柳萋萋含笑应声,视线无意往这厢瞥来,沈韫玉做贼心虚般迅速藏起身子,躲进了马车里,甚至屏息不敢出声。
直到听见外头“跶跶”的马蹄声远去,他才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望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沈韫玉倏然勾了勾唇,自嘲般轻笑出声。
他又没做错什么,为何要躲。
他大可以大大方方站在她面前,再顾念着往日情意,关怀般问两句她近日过得好不好。
可他究竟在怕什么,那人不过是柳萋萋而已,那个他素来不喜的柳萋萋。
那厢,贺颂将柳萋萋送到了武安侯府门口,看着她平安地入了府门,方才离开。
柳萋萋穿过前院,往轻绯苑的方向而去,好巧不巧,在路上偶遇了神色匆匆的钰画。
见她一脸急色,柳萋萋疑惑道:“出什么事儿了,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大奶奶身子不适,奴婢正欲去请大夫呢。”钰画满脸愁容。
“大奶奶怎么了?先前不还好好的?”柳萋萋疑惑道。
“先前是没什么大碍,可这两日大奶奶不知怎的,整个人恍恍惚惚的,魂不守舍,今日竟还在房门前跌了一跤,擦破了手。”钰画长叹一声,“或是这几日准备老爷,二爷和小公子的事儿,太过疲惫所致,姨娘您不知道,大奶奶原请来做法事的道士教大理寺抓走了,说是害死了什么人,大奶奶只得再另寻做法的道士,都是给这些污糟事儿闹得,都将我家大奶奶的身子给拖垮了……”
钰画止不住同柳萋萋发了一通牢骚,但旋即想起请大夫的事儿,忙道:“奴婢赶着去杏林馆,便不与姨娘多说了。”
柳萋萋点了点头,看着钰画疾步往府门外而去,然在原地站了片刻,她脑中似有什么闪过,匆忙叫住钰画。
“大奶奶她先前请的道士叫什么?”
钰画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答:“叫肖成君,就是传闻卜算极准的那个道士。”
柳萋萋猛然一惊,声儿都在颤,“大奶奶可曾从他手上买过香,且夜里常常燃此香?”
闻得此言,钰画面露惊诧,“姨娘您如何知晓的,夫人的确是在燃香,且几乎夜夜燃,不燃便难以入睡,已有好几日了……”
“欸,柳姨娘……”
不待钰画说完,柳萋萋便飞快往徐氏住的院子而去,若她猜得不错,方才在牢中,肖成君无意间说起的那位自他手中买走灵犀香的妇人正是徐氏。
丧了夫,失了子,又沉迷此香,徐氏哪能不变得魂不守舍,这正是灵犀香中毒的症状。
幸好发现得早,若是再晚一些,只怕是要出大事。
柳萋萋气喘吁吁地入了徐氏的院落,院内的婢子乍一看见她,面面相觑,皆有些惊诧。
“你家大奶奶可在里头?”柳萋萋问道。
“大奶奶在里头躺着呢,倒是没睡。”其中一个婢子恭敬道,“柳姨娘可是来看望我家大奶奶的,奴婢帮您通禀一声吧。”
柳萋萋点了一下头,便见那婢子轻手轻脚地入屋去,很快又推门出来。
“柳姨娘,大奶奶让您进去呢。”
柳萋萋稳了稳呼吸,为了不吓着徐氏,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而后才提步入屋去。
“萋萋来了。”
里屋内,徐氏支起身子,含笑看向柳萋萋。
柳萋萋应了声,不动声色地在屋内睃视一圈,才勉强扬起笑容,缓步至床榻边坐下,关切道:“大奶奶身子如何了?”
徐氏倚靠在软枕上,面色略有些苍白,“没什么大碍,许是因着前几日太累,才会觉得没什么气力。”
柳萋萋闻言垂了垂眼眸,觉得不能再继续拖延,索性抬首直截了当地问道:“大奶奶先前可曾在肖成君那厢买过一种叫灵犀香的香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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