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棠每一日都会满怀希冀地带着季十九去一趟牧达的住所,而后再揣着满眼的沮丧失望而归,如此这般过了十几日,十五的圆月还是先牧达一步抵达了宜州城。
张灯结彩的上元节,旁侧的院落都是欢声笑语,他们的宅院却是沉寂一片,三人较之平日里更早地用过了晚膳,季路元仰头饮尽黢黑的药汁,继而便双手合拢着背到身后,无比镇定给季十九递去个眼神。
“锁链呢?绑上吧。”
季十九眸光闪躲着不敢看他,手上倒是极为利落地握着铁链,在他腕间快速地缠了几圈。
季世子天生聪慧过人,不论读书或是习武,学什么都要比旁人更快更好一些,他平日里虽说鲜少自己出手,可若动起真格来,别说善于脚下功夫的季十九了,就连精研拳脚的季十一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加之今夜又有郁棠在场,季路元为求安心,便特意嘱咐季十九用了军营里捆绑俘虏的手法来限制他的行动。
三指宽的铁链两端由腕子垂直绕上脖颈,最后再用拳头大的铜锁将链接处牢牢固定在脑后,如此,只要锁头一扣,被捆绑的俘虏便再不能抬头,只能以一种极近于俯首称臣的卑下姿态蜷缩匍匐,半点动弹不得。
咔哒——
几乎是锁头合上的同时,郁棠眼里强忍的泪水便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她紧紧捂着嘴,生怕被季路元听到自己难以抑制的呜咽和抽噎。
偏偏季路元还有所感般地轻轻笑了笑,逗她开心似的揶揄开口道:“阿棠没在哭吧?我头抬不起来,阿棠过来亲我一下?”
郁棠紧紧攥了攥指,极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和语调,“我没在哭。”
她囫囵擦干脸上泪水,敛着裙摆跪坐在地上,双臂合拢成圈,慢慢环抱住了同样跪地的季路元。
清冷的月光遥遥地投进来,将她二人搂抱的身影照得如同一对亲密无间的交颈鸳鸯。
“季昱安。”郁棠深深去吻季路元的发顶,“没关系的,这是最后一次了。”
甜软的唇由他的耳后一路移至眉心,郁棠咬紧下唇,又将话重复了一遍,“这是最后一次了。”
季路元勾勾唇角,沉沉‘嗯’了一声。
湿冷的地面仍有积雪,很快便浸湿了郁棠的襦裙,季路元怕她跪久了膝盖疼,不住地用脑袋拱着她,无言地催促她起身。
“阿棠,稍后你就和十九待在主屋里,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出门,待到明日一早再去偏厢里寻我,记住了吗?”
郁棠点了点头,“记住了。”
季十九绕到背后抓住季路元的双手,猛一使力就将人抗上了肩头。他小跑着去往边厢,安妥地将季路元搁置在最里侧的软榻上,随后又在门外加了两把大锁,这才忧心忡忡地回了主屋里。
“公主。”
季十九抓了抓发顶,“你安寝吧?我在外间守着。”
郁棠却摇了摇头,“我不困,十九先去休息吧。”
……
夜色愈沉,角落里的蜡烛燃去了半截,融融的蜡油冉冉坠落,徐徐爬满了小半张圆桌。
郁棠坐得腰背僵直,她抿了抿唇,踌躇半晌,到底还是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了房门。
“公主!”季十九忙不迭冲上来拦她,“你真的不能出去,世子的身手可不是说着玩的,你今夜若当真出了什么事,世子明日清醒了定然会直接投井自尽的!”
郁棠斟酌着同他打商量,“我不进去,就只在偏厢外头陪陪他也不行吗?倘若真的有什么变故,我绝不会迟疑,一定撒腿就跑。”
季十九拽着她的袖子不撒手,“那偏厢门上的大锁就是用来防着世子挣脱铁链逃出来的,公主若是真的候在外头,届时别说跑了,你连撒腿的机会都没有,况且……”
他倏地一顿,眉头瞬间拧起,反应极快地弹指打灭了烛火。
“公主,你别出声,世子好像出来了。”
毒发
◎“郁棠,你为什么不跑?你是不是想让我死?”◎
主屋登时陷入一片漆黑, 郁棠骤然失去了视物的能力,听觉反倒此消彼长地敏锐起来。
哗啦——
沉重的铁链拖拽声很快响起,惨白的月光将季路元高大的身影投在窗子上, 郁棠取来铜镜,轻手轻脚地将窗子推开一道缝隙,透过这狭小的窄缝,小心翼翼地借着镜子的反光观察着外头的景况。
地面尚有不曾融化的积雪, 就此将月光也衬得崭亮三分, 郁棠来回变换着角度, 好不容易从铜镜里瞧见季路元的一点发丝,她就着这个角度愈加探了探手, 下一刻便险些被镜中的景象惊得叫出声来。
镜中人是季路元,却又不是季路元, 他眼眸灰败,原本波光潋滟的桃花眼此刻竟是雾蒙蒙的不见一丝光彩, 银白的牙尖和如玉的面容上一具沾着血迹,像极了从业火地狱中强自爬出的狰狞恶鬼。
衣袍之下的右手也以一个奇怪的角度软塌塌地垂落下来,想必是他为了挣脱铁链,自己将右手折得脱了臼。
房中的郁棠倒吸了一口凉气,双手掩在唇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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