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湛一时默默。
此事,的确有些不合常理。
纪王世子道:“以日代月之事本就是当今自?己提议,太后娘娘再三劝过,当今却都不纳,反而屡屡口出狂言,此后更是倒打一耙,将此事推卸到太后娘娘身上,之后……”
他将这月余以来发生的事情改换说?辞,讲与苏湛听,末了又冷哼道:“邢国?公或许还不知道吧,王越进献给天子的那个?男宠曹阳,依仗着天子宠爱,像一条疯狗似的四?处攀咬,如今已经是从五品黑衣校尉了!”
“从五品?!”
莫说?扈从惊住,连苏湛为之震动:“此人入仕……”
纪王世子道:“连一月都没有。”
再看?向苏湛时,他眼底便掺杂了几分怜悯与不忍:“所以我?才说?,邢国?公不该回京的。当今天子殊无孝道,任人唯亲,又独断专行,听不进劝谏之言,邢国?公贸然还京,难道真要置先祖声名于不顾,雌伏侍上吗?”
苏湛为之默然。
扈从在侧,面有急色:“将军!”
纪王世子细细端详着众人神色,适时道:“明知山有虎,何必向山而行?我?与泰山都不忍见忠烈之后落得不堪境地,早差人备了骏马于来时长?安驿馆之中,邢国?公且上马,即刻回丰州去吧,至于令堂与弟妹二人,我?必寻了时机,送她们往丰州去!”
苏湛敛衣行礼,郑重称谢:“多谢世子为我?筹谋。”
继而又道:“只是事关重大,我?不可贸然做主,还请叫我?思?量些时候,再做定夺。”
纪王世子见状,虽有些急切,却还是应了:“好。”
又自?怀中取出一枚玉佩,双手递上:“邢国?公若定了主意,只消佩戴此玉佩往驿馆中去,自?会?有人前来联络。”
苏湛再三谢过,感念不已。
待到纪王世子离开之后,左右扈从不解道:“纪王世子心意拳拳,将军何不从之?”
“当今天子未必是明君,纪王世子难道便是善类吗?不要忘了,他是宗室子弟。”
苏湛低头?注视自?己手中玉佩几瞬,又将其收起:“我?们这一路并不曾刻意改换身份,如常投宿在沿途驿馆,即便此时朝廷不知我?等已经到了长?安城外?,再晚些时候也该听到风声了。我?既已经还京,却不入宫见驾,反而快马加鞭折返回丰州,即便并无造反之心,落到朝廷眼中,也与造反无异了。”
扈从们听得怔住,又心有不甘:“当今昏庸至此,造反又如何?!”
苏湛道:“很不如何。我?所忧虑者,一是怕突厥趁火打劫,二是忧心母亲和弟妹陷于他人之手,当下快马逃离此处,这两点困境,又有哪一点能解决?”
扈从们不禁道:“方才纪王世子说?……”
苏湛眸色淡淡:“他说?可以帮我?救出一干亲眷,可他敢打包票此事必成吗?若当真边关事变,母亲和弟妹在纪王世子手里,较之在当今手里,情况只会?更加糟糕,却不会?有任何好转。”
扈从们面面相觑,为之默然,良久之后,方才道:“既如此,将军如今作何计较?”
苏湛出了长?亭,翻身上马:“我?欲入京拜访侍中韦仲之,此人乃天下第一诚人,是非对错,我?只信他。”
心腹道:“不先回府拜见老夫人吗?”
苏湛道:“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哪里还会?有闲心去想儿女?情长??我?得保全,邢国?公府必然无恙,我?若逢不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又道:“我?自?去韦侍中府上即可,尔等一道回府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离府。我?忧心纪王世子有所图谋,有你们在母亲和弟妹身边,我?总能宽心一二。”
众人应声,又有些迟疑:“将军孤身往韦侍中府上去……”
苏湛笑道:“韦侍中府上又非龙潭虎穴,有何可怕之处?再则,长?安十?六卫皆非泛泛之辈,即便你们在我?身边,若事有变,怕也无可奈何。”
众人只得从命而行。
……
彼时正逢午后,韦仲之跟加班恶势力坚决划清界限,用过午膳之后,便迆迆然回到家中。
此时听人来报,道是邢国?公、领左骁卫将军苏湛前来拜访,他眉头?不由自?主的跳了一下,复又一叹,继而才道:“快快有请。”
等到了前厅,便见来人身姿颀长?,玉树挺拔,不由得在心底暗赞一声。
苏湛久居军伍,行事干练,言谈之时少有废话,与之寒暄几句,便看?门见山道:“我?今日来此,皆因侍中有诚名,今有所问,还请如实?告知。”
韦仲之道:“我?必定知无不言。”
苏湛道:“当今传召我?还京……”
韦仲之:“据我?当日观察,这是因为他觊觎邢国?公的美色。”
苏湛:“……”
倒也不必如此耿直。
苏湛梗了一梗,方才继续问道:“坊间有些传言,我?总觉得不可尽信,难道当今天子,果真好南风吗?”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