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也应该是指日可待的,她也无需依靠荀引鹤,毕竟若是文帝下了命令,荀引鹤作为臣子是不敢不从的。
正这样想着,便听文帝道:“你不用谢朕,该谢叔衡才是,执意要恢复江先生的名誉的是他,说要启用江先生学生的也是他。”
江寄月愣住了。
文帝道:“你可知这次被派去祁县的是谁?凌颂。”
他啊。
那荀引鹤用人可真是大胆。
江左杨形容凌颂的脾气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他还在香积山读书的时候,江寄月就不大敢到他面前晃,就怕哪里惹得他看不顺眼了。而一旦他看不顺眼,无论是谁,他都敢骂。
后来入了官场凌颂也始终没有改掉这个脾气,做言官的时候,把能骂的不能骂的,都骂了一通,但就算这样,还只是被罢官还乡,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荀引鹤怎么会力排众议,想到用他呢?
荀引鹤道:“臣翻过在册的所有官员的简历,祁县地贫多山,不适合耕田,但却很适合种茶叶,正巧凌颂祖籍盛产龙井,可以带祁县的百姓另辟生计。他为人清正,又是贫苦人家出身,吃苦耐劳,是可以长久地在祁县待下去,要知道祁县那种地方,短时间是不适合更换县令太勤的。况且他行事公正,不畏强权,地方豪强最怕得就是这种人,届时等镇南王平定匪乱后,留给他一小支军队差遣,臣想祁县的民风再剽悍,也能治得了了。这便是用凌颂最重要的一点了,他为人中直,给他军队,朝廷能放心。”
每一节都想得很稳妥,而且都说凌颂脾气臭,简直到了人嫌狗憎的地步,但荀引鹤偏能从中看出不一样的优点,还能用得这么恰到好处,如此可以看出,荀引鹤是相当知人善用的,绝不是沈知涯口中那种仗着出身高,所以能轻松身居高位的世家子弟。
不过想想也是,陶都景的变法留下了这么大的烂摊子,若荀引鹤没有点本事,文帝也不至于在这个时节破格提拔他为相。
江寄月向来很看得起能为万民谋福祉的人,因而内心对荀引鹤的厌恶憎恨少许减了些。
而沈知涯就不这样想了,他做什么先想到的总是自己。
他想过朝廷会派兵平乱,但没想过竟然是镇南王亲自率军前往!
如此一来,什么样的匪乱平不下来?
所以去祁县不仅毫无生命之忧,朝廷还会额外开恩,留一支军队给县令,这岂不意味着在祁县那地界,县令就是说一不二的土皇帝了?就算府君来了,也要因为这支军队而格外给些脸面,到时候简直要威风疯了。
而且祁县那地方被匪患侵扰,民不聊生得很,只要好好干,是很容易干出政绩的,之后三年一考时,拿个优级,就可以升迁了,而且一定会被升到一个很好的官位上去,速度也绝对要比那些太平县的县令快。
如此说来,这祁县不仅能去得,而且还是个很好的去处,就算林欢说得是真话,也完全没有问题,他怎样都不应该把江寄月交易出去。
沈知涯此时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笑话,也不知道在荀引鹤眼里,他是多么得自作聪明。
而荀引鹤明明什么都知道,偏偏单挑一切尘埃落定时说出来,沈知涯觉得他就是故意在自己身上捅刀的。
沈知涯越是鲜血淋漓,他就越是高兴。
文帝听着荀引鹤的解释,虽然不是第一次听了,但仍旧听得频频点头,又对江寄月道:“别看天子掌握大权,政令出一,很威风的模样,可要政令推行得好,最紧要的还是要知人善任,这点朕不如叔衡,因此要恢复江先生的名誉,还是要看叔衡。”
荀引鹤道:“丞相乃百官之首,便是羊群中的牧羊犬,替陛下管理群臣乃是臣分内之事,臣这点本事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的荣幸。”
“你啊,又来了。”文帝无奈笑笑,“都说了,你我叔侄之间,不必如此区分君臣,今天又不是与外臣见面,不过是私下话些家常罢了,何必还如此。”
荀引鹤道:“君是君,臣是臣,陛下愿意看重臣,是臣的殊荣,臣却得恪守本分,万不能僭越,否则就是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文帝摇了摇头。
江寄月瞧着荀引鹤心情很复杂。
她是彻底明白了,荀引鹤与文帝有叔侄情分只是最不要紧的一层,在陶都景变法失败后,文帝很需要一位能臣替他整顿山河,这既是在生前洗刷掉变法失败的耻辱,也是为了在百年后还能讨个贤君的名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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