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的那柄佩剑插在药炉侧面耳孔内,用银骨炭顺利启火,两样仪式之后,再抓住饰纹炉盖两端的炉耳,双臂运力,将沉重的盖子给揭开放到附近石案上。
这件祖传下来的炼药炉子,擦拭得呈暗黄色,材质非金非玉,古朴厚重。
炉子内另有玄机,安置在中间的是一个硕大容器,用来盛水润药控温,名叫“水鼎”,将水鼎从炉子内起出,下方是稍显扁平的“悬药鼎”,用来放置药材金石等物品。
主鼎炉的圆弧形边缘,有均匀分布的九个拳头大凹陷“丹室”。
最后炼药的成品,不管废药还是好药,将出现在九孔丹室内。
拆开一个药包,把九味药材碎块放置在悬药鼎内。
搬起水鼎,重新安放在悬药鼎上方,旋封严实,用石盆从石缸中打来灵泉水灌进主炉,反复几次,淹没过悬药鼎往上两尺,又给水鼎装了大半鼎水,盖上主炉盖子,用提前写好的祈药黄符封炉。
在下方三个炉灶孔内分别塞进六块银骨炭,控制中火煮药。
剩余大多数时候,是很枯燥的添炭照火。
炼药,炼的是修行人耐心和恒心,属于修心一部分。
张闻风从怀里摸出他抄写的《元炁化木符咒浅析》册子,在洞窟内慢慢走动看书,右手偶尔在空中做笔勾勒符文图形,炼药时候不能打坐修炼,万一沉浸其中,三两个时辰眨眼过去,一炉费钱费力的药材浪费掉了。
看一会书,瞥一眼放在显眼处的沙漏壶,再查看下炉灶内的炭火。
银骨炭耐烧,火力均匀,没甚烟火气味,除了巨贵,比以前师父买来的银丝炭好用,不需频繁添加木炭。
天色渐渐昏暗,点亮石壁上添满清油的三盏灯。
洞窟内飘溢着淡淡的中药香味,张闻风不焦不躁照看着炉火,就着灯火看书,又过了一会,听得外面有说话声。
“观主,我们来了,有甚么需要注意的地方,你告诉我们。你去饭堂用膳,透透气歇息一阵。”
二师兄和岳安言先后走进来。
炼药洞窟不宜进食油腻,这是代代相传的规矩。
张闻风收了书册,告诉两人添加炭块的数量和大致时候,便走出洞窟。
外面暮色四起,倦鸟归巢,用完老瘸子还热着的晚膳,聊几句,便下山去,找到在东边林子里折腾的驴子。
“还没找到施展‘落雷术’的诀窍吗?”
“找到点感觉。其实不用步罡踏斗,那只是配合功法运转的法门,只需要……怎么说呢,有点像爆音术,压缩妖气通过手诀,或法杖施展,我没有手,应该用嘴巴一样的可以放出,待我再琢磨琢磨,我差不多想明白了。”
驴子在这一刻变得很深沉,智者一般,乌黑发亮眼珠中充斥思索的光芒。
字字干脆,一点都不饶舌絮叨。
张闻风很欣慰地拍了拍驴子装满智慧的顶门,道:“我看好你!”
寥寥一句胜却万语千言。
深受鼓舞的驴子狠狠点头,“我可以的。”
道修无为骨,驴子会雷法
返回炼药洞窟,天色已经黑透,月亮还未升起。
张闻风让两人回去做晚课,他独自守着就成,查看一下炉灶炭火,拿出书册继续翻书打发时间。
约一个时辰后,二师兄走进洞窟,陪着照看炉火。
聊聊他下午在界桥村考核小孩的事情,他关口把得严格了,查完所有送来的孩童,只有三个合格,拒绝了村正硬要塞进来资质不行的一个年幼弱小孤儿。
道观不是善堂,宽松仁慈口子一开,山上将不得清净。
到时吃不起饭,生活没有着落,残疾的孤寡的,以及各种弃婴等都被人送山上来,他们还得专门花时间花钱财将人送去城内安置,在地方上甚至落下骂名。
二师兄掏两百文铜钱,交给村正,让给孩子吃几顿饱饭,买一身厚实衣服穿。
孩子必须得由其家兄或亲戚收管,才算是摆脱村正和村人的说情纠缠。
他只是觉得,有点愧对那孩子看着他的懵懂可怜眼神。
张闻风能够理解二师兄的歉疚。
他曾经也无依无靠,内心绝望过,宽慰道:
“师父教导,‘道修无为骨’,你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那小孩家人亲戚的良心,世上苦难不平事太多,你我本事有限,只能渡己,渡不了他人。”
二师兄点点头,“我明白这个道理,就是觉得心有不安。”
这是他第一次内心有些抗拒师父遗命。
明哲保身,修身自渡真的对吗?
“师兄,你且去那边坐下,默念道经静心。”
张闻风不忍心看着二师兄钻牛角尖出不来,用命令语气吩咐。
二师兄闷不做声,捡一张从山顶拿来的麦草蒲团,放到石壁边角面壁打坐。
张闻风脸色平淡,心中默叹了口气,修自身既对又不对,这种有悖道门的话他当然不能说出来,重新拿起书册,慢走翻书打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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