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里亲邻帮衬接济,熬了半个冬。
那年冬天格外寒冷。
他痩得干蕨菜杆子一样,眼绿筋青,风都能吹走。
饥寒交迫缺衣少吃又伤风寒病,他实在熬不下去。
听从二兄奉劝,背上破行囊,用稻草捆住脚杆和两个破烂布鞋,杵着木棍,像个小叫花子,很坚决地往北方五里外的仙灵观去了。
当年他个头小腿短,步伐无力,走走停停歇歇。
花了一个多时辰,差点饿晕在上山的最后一段山路冻死,是下山采买回来的二师兄发现,把他背了上去,灌霜糖热水救活。
师父让他先当学徒三年,日常洒扫,下地干活,若是能学会识字背经书,传授的初浅吐纳功法练出气感,考核过关便正式接纳为学徒。
若是达不到要求,年岁也熬大了,遣散回庄子去能养活自己。
为了能留下有饭吃,经受过生活磨难,充满求生欲的小家伙表现得格外勤奋。
结果不到两年,便被师父正式收录为关门弟子。
师父教导他修道之人要心性淡薄,出世离凡尘,他自此极少回庄子。
往事如云烟,俱往矣!
路上没有耽搁,两人脚程极快,上山时候太阳还不到树梢头。
张闻风查看一眼道观大门和院门,先去打开厨房门,盛水两人净手,低声与堂兄讲了一遍晚上发生的一连串事情。
他用了些许春秋手法,简略几处不宜透露的关键。
张闻行气得吹胡子瞪眼,直骂鲁金忠是“吃里扒外的贼子,死有余辜”,随即担心观主的安危,道:
“你打算如何处理?那些人饲养恶鬼和僵尸,来路不正,势力不小,白日里他们不会出来,但是晚上就难说了,就咱们两个,有些势单力薄。”
他暗示堂弟把另外两位散落临近镇上的师兄请回来,一起共度难关。
“我等下去一趟城里。”
张闻风自有主意。
从来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他要主动出击。
除了是堂兄又是二师兄的张闻行,他对其他人都抱有一定戒心。
五师兄能够做出如此恶毒行径,勾结外人谋害他这个观主,在没有结案之前,他不会轻易相信另外两人。
万一是引狼入室,防不胜防反而坏大事。
“哦,也行,你路上注意安全。”
张闻行不再坚持。
去城里请求道录分院派人手支援,他不怎么看好。
那些老爷的门好进,话好说事情很难办,他打过交道,却也随观主先去试试,他不能泼冷水,待下午便知结果,到时离天黑还有时间,尽可来得及。
简单交流完毕,张闻风打开道观正殿门,陪着堂兄上完香,没有打开后院门。
让堂兄用厨房烧火做饭,弄出炊烟人气,他再次悄然走后山林子离开。
散人
捡人少生僻的山道,张闻风施展轻功赶路。
不到两刻钟便绕到希岭县城西门外。
对守门士卒出示度牒,顺利进城后,先寻一家老字号汤饼店。
坐下来叫了一大碗热腾腾红油汪汪、盖着一两削得薄薄酱肉的汤饼(面条),把缺乏油水进补的肚子填饱,花费他十文铜钱。
歇息一阵,张闻风起身用左手扶着斗笠,压低檐子,穿行在人多繁华街道。
熙熙攘攘的市井生活气息,似乎与他没甚干系。
身在其中,竟然像是离得极远,过客路人一样,不受旁人热闹干扰,沉浸在看不见的自我之中。
张闻风有些奇怪自己的状态,难道是受化炁修道心境影响?
待事情落定,回去了得好生到密室翻翻书册。
没人指点,还好有师祖留下的书籍参看。
来到与县衙半街之隔的希岭县道录分院大门前,这里没有高大石雕兽,没有仆役守门,贵气朱红大门敞开着,清清静静,叫花子经过都不敢多停留。
他以前随师父来过好些次,对里面不陌生。
将戴着的斗笠拿下来用青索系到背后,整了整头巾衣袍,抬左脚迈过尺高门槛。
自左绕过壁照,正前方是一片青石铺地空旷坪场,场坪中间用黑白石子镶嵌出巨大太极八卦图形,听师父说过,那是五百多年前传下来的守护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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