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周围环境幽静肃穆,古木苍苍,环绕有序,风吹枝叶如浪涛阵阵,黄叶飘落添几分秋色。
观殿前方地面垫高,铺设成青砖地坪广场,两人高呈三层塔状的祈愿青铜大香炉,矗立在广场上很显气派,雨水冲刷的铜锈堆叠出历史的沉淀。
屋檐下方和青砖广场边缘由雕兽石柱围着,只道观牌匾和雕梁画柱门窗的漆色有些斑驳脱落,透出道观的日子比较紧巴。
张可道接收了宿体的一切,认字和听说这边的语言,自不成问题了。
他从腰间摸出一串长长短短的黄铜钥匙,选了其中一片摩擦得亮光可鉴的两齿钥匙,在大门中间黄铜圆环匙孔鼓捣一阵,“咯吱”,推开沉重的双开黑漆金边木板门。
轻雅的香火气自殿内扑出充盈鼻间,张可道收了铜钥匙,再次整理一番身上的旧道袍和鬓发,神色严肃,撩起下摆迈过高高的包铜门槛。
从侧边案几上抽出九支线香,就着长明灯点燃。
双手捧香,合拢胸前上方,在不大的三清殿给供奉的三尊道祖造像分别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词,将袅袅燃着的线香插入殿内小香炉。
再给左边帷幕阁廊端坐的两位祖师观主彩像供奉香火,下方是排列整齐的各代已故观主牌位。
用一个小铜壶给三盏长明灯添满清油,从供桌抽屉里拿出黄铜小剪子,修剪灯芯拨亮灯光。
又拿出干抹布擦拭围栏、案桌、条桌、香炉、铜烛台、灯罩、大门等物件,每做一样,都有相应的记忆让他熟悉,再用另外一大块抹布稍打湿清理殿内青砖地面,抹布用清水洗过拎干晾晒到道观侧面的绳子上。
忙完净手后,张可道返回正殿,跪坐在中间的厚实麦草蒲团,挺直身体吟唱《功课经》,虽然只有他一人颂经,仍然一丝不苟。
他用步虚韵起调,抑扬顿挫,不疾不徐,即使中间换气也没有明显停顿。
肃穆殿堂内香雾袅绕,颂经声如潮水起落。
最后在“叮”一响击磬声中,结束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次功课。
站起身,对着三清彩像躬身三揖。
嗅着满屋香火气息,只觉浑身通透,灵台清明。
自此以后,他便是仙灵观观主张闻风,有度牒为凭的正式道士,前世的张可道只能活在他内心深处,不为外人知了。
(以下便以张闻风为主角名,时辰、尺寸全部以古代单位计量)
迈出三清殿,下了青石台阶,张闻风看了眼左边太阳底下的圆盘麻石日晷,光影指向未时六刻,下午两点半了,他虽然肚饿,脸上却挂着劫后余生的淡然,对前世父母的愧疚只能埋藏心底。
活着,便是一场漫长修行。
且行且珍惜!
惊觉窥探,有所发现
那头叫驴子见得张闻风姗姗来迟,又扯着嗓子,上气不接下气的干嚎。
驴脑袋不停地往木槽下方点动,疯狂暗示,它一晚上到现在一口都没嚼啊混蛋。
“行了行了,这就给你添料倒水,别叫了,好难听的。你说你呀,饿了就不能自个去山下溪水边找青草吃?又不是很远,还得我来伺候你。”
张闻风心情不错,用大安国雅言调侃几句急得打转的黑毛驴。
没注意棚子内毛驴斜眼中,暗藏的一丝人性化鄙夷。
他往边上装草料玉米秸秆豆子的库房走去,切料拌豆饼,给饿狠了的毛驴加餐。
他所在的大安国地域辽阔,辖有十八州,每一州又有六到十郡不等。
据他搜寻记忆得知,大安国立国至今已有五百二十多年,崇尚道家教化,赋税徭役随年景宽松调节,境内偶有鬼物、贼人作祟造反,最终都被镇压。
边境与三国相邻接壤,每过得十余年,总能听到打仗风闻。
仙灵观坐落在南江州的元阳郡,下辖的希岭县境内。
希岭县不算穷乡僻野,物产丰茂。
民风和吏治还算不错,虽然不能路不拾遗,却也不会贼匪横行,饥民遍地。
道观除了他这个前观主的关门弟子,还有两个操持杂役的半拉老头,一个负责厨房和道观外面洒扫等活计的瘸子,叫张宜方,另外一个在山前山后种菜种粮耕作的驼子,叫张闻才。
他们都姓张,和张闻风一样是前观主张宜先出了五服的亲戚。
昨天吃了晚膳,两人告假,回南边五里外的张家庄,驼子家二儿子添丁满月之喜,驼子把瘸子拉回去帮忙搭手厨房活计,要后天下午宾客散了才能返回。
这座仙灵观据说传承有五百多年,可以追溯到大安立国之初。
这些个陈谷子烂芝麻老黄历,张闻风还得好生翻翻。
给驴子在两个木槽分别倒了草料和干净清水,便往院墙外的厨房走去。
他这个观主除了日常修行念经,画符修习医术,白天有小半时间在地头劳作。
用前观主他师父的话说:“修行之人需知人间疾苦,真正的道在日常生活处寻找感悟,刻意的追求,反而容易陷入‘我执’,纸上得来终觉浅,修道之事要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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