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上的欢声笑语在夜色中漫开,二人独处时亦能听闻那方觥筹交错的热闹声响。
梅晏之什么也没说,在这片刻沉静间,舒沅却十分确信,自己读清了他的心意。
待那方乐声又起,梅晏之开口道:“如此倾诉心事,以前的我想也不敢想。这也算我的一点长进。”
今夜梅晏之的举动让舒沅感到意外。见他一派轻松,立在窗畔的神色松缓自在,可称惬意,相比较之下,才觉出他过往负在心上的巨石有何等沉重。
舒沅走近两步,唤了声梅哥哥。梅晏之转头看来。
舒沅道:“我没能去过多少地方,论见识,自然与你相差甚远。但我也有不同于常人之处,你知道,我是同龄人中生病最多的一个,相应的,我痊愈的次数也更多。”
舒沅眼睫微垂,无奈地笑了笑:“不知事的年纪尚且不知外边何等热闹,但逐渐长大,便知道外面的繁华,我亦是肉体凡胎,也会觉得心烦。”
“但有一年夏日,洪水暴涨,我被困住,不能回京。洪水逐渐退去,其他公子小姐觉得新鲜,结伴去河边玩乐,我却不能出门。照顾我的嬷嬷说水脏,那次我虽被劝住没有跟去,但让人给我取了一瓢水回来。”
舒沅抿了抿唇,抬头望向梅晏之:“我把那瓢水放在窗边,第二日,泥沙下沉,瓢中黑白分明,砂砾沉在底下,上面的水却是干净清澈的。”
“常言道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但那日我发现,或许只有十之一二。把污秽的东西挑去,裹挟无数泥沙的洪流也清澈如湖水。只需要再等一等,就能看见了。”
“那时我便想,溪流江河能不断向东,大概水总多于泥沙,才能绵绵不绝。”
梅晏之神色微滞,默了片刻,才道:“我忘了,你原是最艰难的那个。我虚长你几岁,却不如你想得透彻。”
“不好过的日子总要找些法子宽慰自己的,”舒沅眸中倒映着湖面跃动的碎金,继而转头看向梅晏之,“如今都好过了。梅哥哥,愿你能找到更多令你开心的事。”
舒沅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年幼时对大家都很好。你仔细想一想,说不准还能想起几件旧事。”
梅晏之眸光温柔,笑了笑:“我没有忘记。”
都记在心里。
又赏了会儿湖景,梅晏之准备送舒沅下船,在即将靠岸时,梅晏之忽而侧首,声音含笑:“舒妹妹有此慧根,大约与佛家有缘。”
夜色已深,薛承璟却还没有半点消息,舒沅心底正发愁,秀眉轻蹙,闻言摇了摇头:“还是不要这个缘分为好……”
梅晏之了然一笑。只是心底再无从前那股缠附心上的不甘,仅剩作为倾慕者的一丝艳羡和不舍。
舒沅所乘的马车驶离后,梅晏之仍在湖畔静立许久。月光洒照,湖水如镜。
过了许久,梅晏之唇角轻勾,释然一笑。
即便无法拥有明月,他也沐浴在温柔光辉里。
-
◎醉酒后◎
为给舒沅用上这灵芝蛊,张旭从头一天一直忙到了第二日。
首先是把他的东西都搬到了园子里。他从前住的地方太破,且大院里闲人甚多,易有人打扰,不是个用药的好地方。张旭收拾好东西,不一会儿便来了侍卫,一趟便取完了第二天要用的所有物件。
其次,顾大夫与张旭探讨许久,又观察许久,才放心让张旭把这蛊虫用在舒沅身上。
顾大夫是从名师,且比张旭年长,但脑子比张旭灵光许多。顾大夫在房里考问张旭,像个再严苛不过的夫子。在顾大夫逼视下,张旭急得一脑门汗,答得磕磕绊绊,幸好没有出差错。
顾大夫不仅意图考察张旭的学问,也问了他师父的事。一问之下,才发现数年前与张旭师父有一面之缘。
张旭再难的时候也没想过随意处置灵芝蛊,可见是对故去的师父情谊颇深。顾大夫摸了摸胡子,拍了拍张旭的背:“明日好好干,莫要让你师父失望。”
张旭听了这话,更添了两分紧张。
除去这些,张旭还痛痛快快沐浴一番,把浑身上下的衣裳也换了。他穿上新衣走出房门,周云啧了一声:“还真别说,真有些神医的样子了。”
舒沅前一日见过梅晏之,从湖畔归来便照常歇息了,完全没有半分紧张。
直到坐在张旭对面,才有了些许实感。
舒沅吸了口气,伸出手腕,嗓音如常:“开始吧。”
在张旭真正开始动手那一刻,舒沅没忍住,还是别开了眼,不敢去看。
刻意没去看,但蛊虫钻入肌肤时那一刻的痛感还是十分明显。舒沅紧咬下唇,忍住了抽回手的冲动。
张旭在她手臂上涂上气味苦涩的药膏,然后终于空出手来擦了擦汗,如释重负:“成了。”
直到此时,张旭才发现舒沅不合常理的安静,恍然大悟,连忙道:“灵芝蛊进入体内的不适大约一两个时辰便会彻底消失。届时便消融于骨血中。”
舒沅面色苍白,勉强地点了点头,由人扶着回房歇息去了。
舒沅不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