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九点头,也道:“张爷爷,这个姐姐是好人,万余县的许家便是他们带人去查抄的。”
施岳话少,此时也开口劝了两句。
施颖道:“张叔若帮了这个忙。往后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谷宁道:“我家姑娘是聚仁堂的东家。不是什么坏人。”
听了这些,张旭的神色也没有好转,仍是紧绷着脸,不言不语的,偶尔往那门口的侍卫投去一眼。
舒沅许久没见过有大夫在她面前露出这样的神色,半晌才明白过来,温声道:“张大夫放心。若无成效,我绝不会过多纠缠。”
从前也有害怕为她诊治的大夫,但最后都是领着丰厚诊金走的,他们战战兢兢进门,万分愧疚离开。走前往往还要保证,一定静心研习医术争取早日寻得良方,亦或是为侯府推荐其他大夫。
张旭戒备心强,闻言虽神色微动,但显然没有完全相信她的话。
舒沅无奈表明了身份:“这些年来,从未有医者是横着出的定远侯府。我这些年,在外面的名声尚可,张大夫应当有所耳闻。”
张旭呀了一声,把他屋中唯一的杯盏摔了个粉碎。
侍卫刚去烧了水,低头看了看那碎瓷片,又飞快地买了套茶具。一杯热茶下肚,张旭看那侍卫也不觉得凶神恶煞了,对舒沅等人更是态度大变。
“这东西确有用处,但没有外面传得那么玄乎。”张旭摸了摸下巴,“使用之法倒也简单。只是你们突然找来,今日已错过时辰,即便要用它,也得等明日。”
周云忍不住问:“你手里有这个宝贝,日子怎么过成这模样?瞧你住的这房子,比以前还破。”
张旭笑容苦涩:“我师父只给我留了这一样东西,把其他物件都传给了师弟。我有时候想出手卖了,又怕被人贪下,毕竟我身无长物,抢了也就抢了。”
“这蛊虫没传闻里厉害,但着实是个吞金兽。平日养它比养七八个孩子还费劲,我的钱多花在上面了。”
张旭忽然想起一事,猛地抬起头,犹豫半刻还是说了:“我之前不敢说,一个劲瞒着,不只是灵芝蛊名不副实的缘故。早在前几日,就有个道上的人来找我,说有位贵人想要。”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定不会让他们来寻你麻烦。”舒沅道。
将此事定下,舒沅回到住处,薛承璟那方一点消息也没有,早晨会面的一个妹妹递了信,邀她夜间游湖。
舒沅左右无事,便应了下来。李家兄妹二人一道来接她,但到了湖边,却见到了梅晏之在船上等候。
舒沅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三人上船后不久,李家兄妹便留二人说话,避去别处了。
◎即便无法拥有明月,他也沐浴在温柔光辉里。◎
梅晏之一身月白长衫,立在镂花小窗前望向湖面,清风拂过,宽逸的衣袖微微扬起。
听到门口传来的响动,梅晏之侧首看来,唇角笑意温和:“这湖上景致不错,我猜你会喜欢这里。”
舒沅亦站到窗边,湖面波光粼粼,几艘游船上张灯结彩,华灯高挂,照得湖水明澈如镜,天际繁星点点,举目望去亦能在水中见到月影。
舒沅道:“的确很好。梅哥哥在外游历的这些日子,想必见过许多奇伟瑰丽之处,从你谴人送与我的那些画像中便能窥得两分。”
“只是你的画同你的字比起来,还是稍显逊色,我从前满心以为我画得不好,全是因为不能随心出游的缘故。如今看你也无进益,便知道我大约是想错了。”
舒沅眼中蕴着笑意,偏偏说得一本正经。
梅晏之失笑,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笑意淡去,但神色愈发温和,似陷入了回忆当中:“你小时候总盼着我们和你说起外面的事。”
梅晏之垂下眼睫,从记忆中脱离出来,视线回落到她身上。
“自记事起,我便知道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尊长的认可和赞许。那时在旁人眼中我或许做得不错,但每一日仅仅是将不停地重复,好像看不到尽头。那时在宫中一起读书,休憩时有医女前来照顾,但在她走后,我不知道要做什么才能哄你开心。”
“那时我约莫是有些紧张的,叫你瞧出来。你说无论我想玩什么都可以,你虽多有不便,但可以看着我玩,没有关系。”
舒沅隐约还记得那一年的事。她幼时能接触到的人太少,同龄人来来往往仅有沈彻楚宜留在身边。
梅晏之和沈彻完全不同,不如二皇子拘谨古板,也不像四皇子那般顽劣,不会待一会儿便没了人影。她一直很珍惜这个玩伴。
舒沅从未听梅晏之谈起他在宫中久待的那几年,经他一提,回忆纷纷上涌。那时在梅晏之身上察觉到却不能明白的情绪,在如今一一明了。
梅晏之目如朗星,直直地看向她:“后来我才知道。兴许自那时起,我便一直期待一件事。期待你会喜欢。到今日,亦是如此。”
舒沅怔了怔,还不知该如何反应,梅晏之忽而笑开,眉宇间那一抹郁色消弭,似乎自此刻起,便卸下重担,同寻常少年一般了却心事,磊落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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