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很疼她的。却比任何人都渴望她的眼泪。◎
庆仁低垂着头,说话时嗓音平缓,带着两分犹疑。
定远侯府为姑娘的身子洒了不知多少银钱,遍寻名医,太医院的医者也时时为此苦思,多年来也没能找到确切妥帖的医治之法。
但这种事,向来是宁愿错找,不能放过一线希望。
薛承璟眼睫微垂,堪称漂亮的眉眼淡去冷厉,也并未多有欣喜,只如往常般平淡颔首:“把人留下。”
庆仁适才见过那道士,实在不像个正统道观里出来的,几乎疑心那道士是饿了几天失了神智,得了主子的吩咐,便知道如何处置了。
朝阳初升之际,许宅中的几位主子只剩许暮活了下来,其余有重大干系的奴仆也叫衙役扣押起来。许宅中的典籍书册成箱成箱地搬出,那些奇诡雕像、各类法器也摆到了太阳底下,衙役忙得团团转。
半夜便听到动静看起热闹的邻里比往常更早出了门,一边买了油饼馄饨之类的吃食,一边悄声与身旁的人聊起昨夜的事。
“许家这回真的被查抄了?”
“你看那动静,哪还有假?”
有人唏嘘道:“他太爷爷和爷爷那辈都是好的,那时候这方圆几十里,谁不夸赞他许家出来的大夫医者仁心?谁料到后来……
“不过这许家垮了,其余几家可都还好好的,指不定许家大爷孝敬不够,把上面的人得罪了,才落到这般田地。”
街坊邻居议论纷纷,许家被查抄的事极快地传遍了大街小巷。
谷宁夜里随在衙役队伍后面来的许宅,天亮时一半衙役已经押人回了衙门,谷宁还在许家藏书的屋子里没出来。
虽一夜没合眼,谷宁此时一点也不困,神采奕奕。
“宝贝。都是宝贝啊。快,你们小心些,这些少说十几二十年没晾晒过,也没人仔细看护,陈年的札记珍贵得很,你们慢点抬,别摔了。”
许家在医馆和药材上面经营多年,虽这两代没个成器的,幸好仍留着祖宗的东西。青州这附近的医馆把学徒管得紧,就是仗着那多年积累下的本事。这带头苛待学徒的许家没了,往后若办起那人人可进的学堂,这些书册札记能派上大用场。
谷宁这辈子还没尝过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滋味,但今日多多少少明白了一点。
寻常医馆用药谨慎,把那用了多少年的旧方子稍微改一改便能给千百个病患用上。稍微有些本事的大夫又把自己琢磨出的东西捏得紧紧的,不肯示人。
也是许家老祖宗那些年便将家中生意经营起来,才将那些不宣之秘一一记了下来。放在普通医馆,那都是要当学徒许多年,才能从师父口中探知一二的。
除去这些能救人的札记,谷宁在书堆里还翻到了一些其他东西。
翻开一页拿眼一扫,是讲如何保存药材,还有教子孙如何上抬利润的法子,再往后翻翻,也有那些昧良心损阴德的做法。
……当真是用心良苦。
谷宁看这书页上厚厚一层灰,眉头拧起。这许家大爷看也没看,这些阴狠法子竟都学会了,真是天生的坏种。
谷宁在这边忙活,还不知道外边的情景,读到此处,又联想起那些被坑害的学徒和病患,心头火起,抓了个小厮问话:“许燕尸首在何处?是怎么死的?”恨不得再给他来几刀。
小厮饭也没吃就在这里忙了几个时辰,见谷宁问起主家,几乎摇摇欲坠:“我家……不,许燕是一剑割喉丧了性命,是为首那位公子动的手。”
谷宁揪住小厮衣襟的手一松,怒气消得一干二净:“……哦。”
然后不自在地挥了挥手,“继续忙去吧。”
小厮扶着墙颤颤巍巍地跑走了。
谷宁清了清嗓子,转身看到那成箱的宝贝,又喜笑颜开,搓了搓手:“姑娘,小的幸不辱命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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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沅沉沉睡了一夜,并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
卧在榻上,舒沅伸出手,由春桃为她抹着香脂,慵懒舒展,娇媚天成,看得屋内听用的小丫鬟脸颊微红。
“顾大夫和太医都说没有大碍,姑娘今日看样子好多了,可有什么想吃的?”
舒沅不饿。她平日少动,吃得少饿得慢,便是摆了满桌,最喜欢的菜也只能吃两三口。
念及薛承璟的偏好,舒沅下意识道:“莲子粥。你去叫他们做莲子粥,记得要多放糖。”
春桃走进客栈的小厨房便听到有人在议论许家的事,当即留下随行的小丫鬟去给厨娘打下手,走近了人群打听消息。
厨娘是从侯府带出来的,但听了小丫鬟传的话,有些犹豫:“姑娘真说了要多放糖?”
她伺候姑娘多年了,姑娘口味一直没有变过,淡淡的甜味最是适宜,怎么愈发嗜甜了?
若伺候的是其他人,自然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但舒沅体质特殊,顾大夫一早便耳提面命,要她们这些厨上做事的仔细留意姑娘日常变化。
厨娘心细,免不了多想些。
小丫鬟甜脆地嗯了一声:“我在外边听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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