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排队太过无趣,旁边的大婶见她一个人,热心地凑过来跟她说话。
“小姑娘一个人呐?待会儿看完大夫,记得买包驱虫驱蛇的药包,啧,你听说没有?昨天那些官差把这附近围住,就是因为这些恶心人的玩意儿。”大婶撇了撇嘴,“这害人的东西,外面传得那么厉害,不知道养一个出来要花多少钱?”
舒沅这才知道哥哥忙的是这个,偏过头听得很认真,一瞬不瞬地看着大婶。
程二不经意地瞟了眼,发觉她好像生怕错过些什么重要讯息,面上是又惊奇又害怕的样子,过去拍了拍椅背,把舒沅叫到柜台边。
程二道:“小五去了那么久,你跟我进去看看。”
舒沅跟在他身后,撩开棉布帘子穿进去。医馆后院自然不会是景致秀丽的地方,舒沅没有乱看,跟在程二后面默默往前走。
程二却突然顿了步子,低声道:“取了药赶紧走。那什么毒虫也没别人说得那么可怕,养一条出来得花多少银子?怎么可能随便放出来。等下在门口等着,我拿一个药包给你。反正也不值多少钱。”
舒沅心中感动,不由道:“你真好。下回有什么药材需要买的,我一定让人找你!”
程二皱了皱眉,扫她一眼:“你这模样。还是多照顾照顾自己吧。药哪是什么好东西,哪有盼着以后再买的。”
◎想着他就不害怕了。◎
说着话,程二脚下顿住。舒沅抬头看去,替她寻药的小五就在几步远的地方,正蹲在椅边给伤患换药。
程二下巴一抬,留下一句“你去找他”就转身忙去了。
椅中那人伤了腿,皮肉翻卷,伤口颇为可怖。小五动作放得轻,那伤者还是龇牙咧嘴的,疼得额上青筋直跳,只能和旁边一人说些闲话才能稍微忽略疼痛。
小五手中忙个不停,但还是很怕惹得前面这人生气,隔一会儿抬头瞄一眼。
舒沅在旁边站着没说话。小五余光忽然瞥见她,不好意思地朝她点头:“里面有人在装药。我分到的事多,实在太忙,你再等一下啊,就快好了。”
舒沅点头:“你忙吧。给人治伤要紧。”
眼前这人的腿伤不知怎么回事,空气里除了血腥味,还有股难以形容的臭味。舒沅既然跟着程二找进来,也不好再退出去,只好屏息在旁边等着。
占了两把椅子的伤者倒吸一口凉气,等忍过一阵疼,转头和旁边的人说道:“跟着镖局虽凶险些,好歹钱是拿到手了。你不知道以前我跟着人做伺候马匹的活,那时候的日子,啧,是真的艰难。”
这伤者自夸起来,连腿上的疼也忘了,只一个劲看着旁边那人的反应。
旁边的男子应和道:“大哥您是见过世面的真汉子。要不老大怎么器重您呢!”
这句话奉承到这人心坎上了,他将手臂搭到椅背上,头也跟着转过去,眉飞色舞讲起了自己从前在马庄上见过的贵人。
讲了两句,他仿佛觉得这些还不够稀奇,抿起一个值得玩味的笑,“安国公府寻回了一个小公子,我就见过!他住的那破屋子还不如你我呢,吃的那东西更别说了。”
“哎哟那就不错了。在外面过得又是什么日子?回来了好歹有片瓦遮头。”立在旁边的男子低声附和。
顿了顿,又将声音压得更低,“毕竟是死剩下的!那些流落在外面的孩子,十个能活两三个都不错了,死了残了都是常事。别说他,那还没找回来的皇子,不也凶吉难卜么。”
当他们提到马庄,舒沅便将视线挪到他们身上,留心起来。
最后那句话声音极轻,只有跟前这几个人能听见。
字字入耳,舒沅感觉好像有人拿着小锤子在她心上重重敲击。
死剩下的。
她也被人这般说过。
幼时,诸多名医到了她病床前,都说不出她这病的由来。到最后,只说是身体底子不好,是天生的虚弱多病的体质。
她总烧得头脑昏沉,意识模糊,偶尔清醒过来,唇齿间发出的声音也微弱不堪。
深夜里,她听到有人低语。
“真是可惜了。若不是病成这样,她大可以和那些小公子小小姐玩在一起,拘在屋里,大多时候连个说话的玩伴也没有。”
“我看过那么多病弱的小儿,像她这样反复的,都……”老者叹了口气,“难啊。但愿她是里头死剩下的那个。”
大概在旁人眼中,她和裴见瑾活下去都是种奢求。因为真的很难。
她糊里糊涂地病了。也稀里糊涂地好转,大夫也说不清楚。
那时候她很害怕,爹爹娘亲还有哥哥都那么好,她不要一个人孤零零地死掉,去另一个很可怕的地方。
自记事起,舒沅年年为裴见瑾祈祷,愿他安康顺遂。但她早慧,也知晓许多关于他的不好的猜测。
在偶然听到那番对话后,舒沅悄悄地将自己喜欢的小东西都再备了一份。
别人都怕她病死了。别人都说三皇子一直找不回来,恐怕活不了了。年幼懵懂的小舒沅也很怕死,不过想到有一个小哥哥陪着她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