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长睫毛忽闪忽闪。
春莱,这个名字方简是有印象的。六岁那年走丢,被人贩子拉走,跟她关在一起的女孩其中有一个就叫春莱。
春莱胆子特别大,一帮小孩缩在角落战战兢兢,她什么也不怕,一会儿闹着要喝水,一会儿闹着要吃饭,吃饱喝足又嚷嚷要上厕所。
看管她们的大人不让出去,让她拉在房间里,她憋不住,就真的找个角落自己去拉粑粑了。
之后每个小孩都选择去她一开始标记的地方上厕所,包括方简。
这类小孩天生吸引人眼球,更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她奇臭无比的大便,但幸好不是拉在裤子里,否则她一脑门冲进怀里来的时候,方简必然要一脚踹开她。
小孩拉完粑粑撕下墙上报纸擦好屁股就冲她来了,扑进人怀里没头没脑喊一声姐姐,方简别开脸,她很不见外自己寻个舒服姿势贴着她睡觉,甜甜蜜蜜说好话哄:姐姐,我有点喜欢你的,其他人都不喜欢。
房子里的小孩分男女两拨,被不同的车子拉往不同的地方,她们在车上颠簸了六天六夜,她毕竟太小,才四岁多,很快就发起高烧,昏迷不醒。
被人贩子带走的时候方简没有哭闹,也不感觉害怕,直到这个叫春莱的小女孩先是变得很热,又变得很冷,她恍然意识到,这个女孩可能会像她曾经养过的那只叫雪雪的小白兔,将要悄悄地死去了。
在一个大雨滂沱的黄昏,车子猛地刹在路边,穿藏蓝塑料雨衣的女人打开车门,抱起病重的女孩,将她扬手抛到路边草丛,像对待一只生前也并不受宠的死猫死狗。
小小的孩子还不知道什么是死,在此之前,她们已相依偎着睡了六个晚上。车门重重一声砸上时,方简以为她们不会再见。
我能喝泡泡水吗?
方简出神之际,她已经松开手,捡起地上的可乐瓶抱在怀里。
走吧。方简领着她上楼,小孩子之间没那么多旧可叙,不懂这次重逢是多么的不易和珍贵。
要等到许多许多年以后,回望时,才会对那条已淌过的湍急的河流感到一阵阵后怕,才知道重逢是亿万分之一的概率,才能领会缘分的奇妙,才能体会自身所拥有的那份幸运
小孩潮乎乎热烘烘的小手拱进她的手心里,还是一如既往的自来熟,我改名了哦,我现在叫姜小莱哦,你不要叫错了。
方简比她大两岁,长手长脚,牵小孩像牵只没断奶走路还颠倒的小狗,她停下脚步,垂眸看着兴高采烈的小孩,我记得你叫春莱,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你叫简简姐姐。姜小莱说。
刚才她在楼上听阿姨说,简简姐姐买可乐去了。
方简两条秀气的眉毛皱起,你其实早就忘记了吧。
昂。她理所当然,但是我记得你的脸她伸手指,方简身体后仰,不给她摸。
她只好指着自己,你鼻子上有一个黑点点。
方简:这叫痣。
字。
痣!
子!!
算了。方简放弃教学,我叫方简,正方形的方,简单的简,你记住我的名字就行了。
姜小莱说记住了,其实根本不知道她说的哪两个字。
小孩要喝可乐,方简把可乐瓶递到方正面前,妹妹要喝。
好!方正接过来拧瓶盖。
噗一声,汽水冲开瓶盖喷涌而出,喷了方正一头一脸,他着急忙慌想拿手捂,一个不稳可乐瓶掉地上,咕嘟咕嘟还在往外冒,方正半个身子都湿了,木地板、茶几、皮沙发,更无一幸免。
方简心里喊声完了,眼看他脸色由晴转阴,且愈来愈阴,连谷映兰也骇得大气不敢出,小孩飞快捡起地上倾倒的可乐瓶,没心没肺哈哈大笑。
旁边姜建军也拍着他肩膀笑,同志,你反应大不如前啊!我们班你以前体力是最好的呀,你怎么回事啊!
经这老小一打岔,方正终是没发火,方简赶紧把小孩拉回房间去躲起来。
她抱着剩下半瓶可乐举高,姐姐,喝泡泡水。
方简打开门缝往外瞧一眼,溜去厨房拿了两个杯子回来,给她倒了满满一杯,她小脸笑成一朵花,都没泡泡啦!好好喝!
晚饭开始前,姜建军和方正又去火车站接人了,半小时后家里又来了两个男人,都是方正的战友。
去奶奶家借了一张大圆桌摆在客厅,四个男人,两个小孩一个女人热热闹闹坐满桌,方简得负责照顾妹妹,给她夹菜,给她倒饮料,还好阿姨回来的时候买了可乐,不然她的可乐鸡翅就泡汤了。
大人们喝酒吹牛,满脸通红,谷映兰让阿姨去煮醒酒茶,小孩吃了大半碗肉蛋羹,啃了四只鸡翅,五只虾,一片完整的鱼肚皮,芹菜牛肉和宫保鸡丁若干,半碗青椒肉沫拌饭。方简都给她数着呢。
摸到她的小肚子鼓起来,方简说:不要吃了,小心噎食。
她点点头,放下筷子,啃完鸡翅油叽叽的小爪子按在人家大腿上,姐姐,我要拉
哦哦,好,我带你去!方简赶忙打断她,顾不得白裙子上那个酱油色的手掌印,扶着她去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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