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无表情的透过孔洞看着屋内纵情声色的众人,视线一个个扫过去,在姚睢的身上多停了一会。
襄州姚氏,贺羡麾下悍将姚卓的族兄,散骑常侍姚睢也来了金平城。
现在这地方可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另一边,衣服散落一地,男男女女已经滚成一团,污秽之声让人几欲作呕。
沈庭玉拧着眉头退开几步,走到窗边推开轩窗,银色的月光洒进屋内,屋外夜色已深。
他扫了一眼窗外华灯璀璨,女人们倚窗待客的长街,又合上窗户,换了另一个方向,推开窗向外看。
在这一面,面对的是无人狭窄的后巷,只有几只冻得瑟瑟发抖的瘦狗蜷缩在垃圾堆里。
他一手撑着窗棂,翻窗而出,漫无目的地走在寒冷的黑夜里。
不知不觉,他再一次走到了回杏街那座富丽堂皇的大宅外。
第十五章
没有过多思考,沈庭玉放任自己翻过院墙,一路熟门熟路的避过守卫,抵达了最终的目的地。
黑暗中,小院的门半掩着,并未关闭,似乎在等待什么人推开。
他站在门外,仰头看着不远处,唯一亮着的窗户,昏黄烛火在窗纸上投下一个纤瘦的影子。
天已经黑了,南乐坐在桌边看着不再冒热气的菜,思绪越来越烦躁,一时有千百个猜测在她脑子里乱蹿,几乎全是不好的猜测。
她压下乱糟糟的想法,抬眸看向木门,盯着门缝中透出的漆黑夜色放空了一会儿。
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着,她时不时换个姿势,从左手支着下巴,到右手支着下巴,直到两只手轮换完了,该摆的姿势都摆完了,门外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南乐按着坐得酸痛的腰肢,又看了一眼已经凝固出一层白腻油脂的鱼汤,头一次发觉原来等人也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总是在等林晏,以前进不来,在刘府门口等着林晏,等得腿酸脚麻。
现在跟他住在一起,照旧还在等他。
这日子比在船上还要难熬,四四方方的院子静的让人心里发慌。
南乐收回视线,叹了口气,慢慢趴了下去。
反正林晏总会回来的,只要林晏回来了,她就不是一个人了。
她枕着手臂趴在桌上,扭头盯着烛芯上那一点点微光。
不知过去多久,眼皮愈来愈重,竟就这么睡了过去。
沈庭玉在门口站了很久,他看着那道剪影一动不动,鬼使神差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先是院门,再是房门,全都一样是半掩着。
他一扇扇推开,一步步走进这座小院,中间不可避免发出细微的声音,不知道最终推开那扇门,门后等着他的会是什么。
其实他本可以翻墙进院子,再在窗纸上戳一个洞,吹点迷烟,把里面的人放倒,将一切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那样的法子一定更稳妥,更没有危险。
但那种行为显然更像是窃贼的做派。
虽然沈庭玉这些天偷偷摸摸的一次次来,所做的跟小偷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但总归多少还是有些不同。
他并没有真正偷到什么东西。
不过很快就不一定了……
沈庭玉面带微笑推开了那最后一扇挡在他与南乐之间的门。
一股热气混杂着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跟外界的严寒截然不同,屋内暖融融的,踏进来一脚便像是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这温暖明亮的世界里,少女趴在桌上已睡得熟了,一根蜡烛在桌上静静的燃着,为她的发丝镀上一层暖光。
他合上门,在少女对面坐下,脱下厚重的外袍,拿起已经摆好的筷子,端着乘好的饭,一样一样将桌上的菜都尝了一遍。
这门当然不是为他而开,这菜也不是给他做的。
但那又如何呢?
本该坐在这里的人……叫做什么?林晏?
那个姓林的正在别的女人肚皮上忙着,恐怕这一夜都不会回来了。
沈庭玉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代替他,替他受了这些他弃如敝履而旁人求之不得的好。
饭菜已经凉了,并不是很好吃。
但沈庭玉还是狼吞虎咽吃的干干净净,他一面吃,一面去看对面沉睡的姑娘,像是只耗子爬上桌偷吃到眼巴巴馋了很久的甜食,抓到机会就拼命吃,吃到撑了也不想停。
将桌上每一个盘子都清空得只剩下菜汤,他才心满意足的停了下来。
长期饥饿的情况下,一顿突如其来的饱餐,带来了莫大的餍足感。
沈庭玉撑着下巴,用一双笑眼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放任自己去幻想,幻想出另一副画面。
他是教书的夫子,回到这小小的容身之处,一推门便是温暖的房间,坐在桌边等待他的妻子做好了一桌合口的饭菜,笑盈盈的招呼着他快趁热吃。
一对再寻常不过的年少夫妻,幸福的蜜里调油。
真是令人嫉妒,嫉妒得想要毁掉的幸福。
沈庭玉吹掉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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