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
守卫连忙打开牢门,公主忍住喉咙里的恶心,快前几步,“先生——”
两盏灯光汇聚在一起,茜雪方才瞧见崔侍郎幽暗的脸,一日不见,苍老了许多,从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凌乱不堪,绯色长袍落下无尽阴影。
她心口发紧,脑海里还是在崇文馆庭院中侃侃而谈的崔先生,儒雅又随和。
“先生一定受了委屈。”俯下身子,波光粼粼的眸子瞧着对方,“可要茜雪做什么?”
崔彥秀顿了顿,不敢相信眼前人是十七公主,透过朦胧烛火看对方的脸,干干净净眸子在漆黑牢房里显得更加纯洁。
他没想到十七公主会为自己屈尊到昏暗牢房来,嘴唇抖了抖,眼睛里闪出一丝光,又很快湮灭,“殿下不该到这里来,臣——并没有什么委屈,不值得公主惦记。”
明明还是那个清风明月的崔先生,人虽然落魄,但精气神仍在,眉宇间的浩然之气连昏惨惨的牢房也压不下去。
她才不会相信那些乱七八糟的罪状,就算是对方承认,也绝对另有苦衷。
“先生不要说这种话,咱们也不是今天才认识,骗得了别人骗不过我。”
崔彥秀并不接话,眉目低垂,嘴角却显出一丝微笑,他总算没有白教她,身陷囹圄之时还能够被信任,世间再没有比此更加舒心之事。
何况公主殿下不只聪慧,还很有胆识,这般恐怖阴暗的牢房,有几个人敢深夜来访。
他愈发欣慰了,却不知该与她说些什么。
沉默不语,外面的杏琳着急,提醒时辰不早,宵禁之后回宫麻烦。
崔彥秀这才抬起眸子,迎着公主忧心眼神,慢慢道:“殿下今日能来,臣感激涕零,但臣真没有委屈。”忽地放低声音,颤抖着附耳:“殿下……不要忘记臣在崇文馆说的那番话,还有——切记小心身边之人,比如——翰林供奉苏泽兰,若不能为公主所用,定要除掉。”
茜雪心里咯噔一下,如何会提到苏供奉,这件事与对方什么关系,心口扑腾乱跳,还想继续问,却见崔彥秀紧闭双眼,嘴唇轻轻阖动,“公主请回吧,不要再来。”
一副不再开口的模样,茜雪连着叫了几声“先生。”
对方只是摇头。
外面的杏琳实在等不了,虽说公主宵禁后也可以入宫,但到时又要惊动一大堆人,上上下下传出去不好。
“殿下,时候不早。”
守卫也小心翼翼进来催,她只得退出牢房。
这一路心里闹腾,既为先生担忧又搞不懂为何会提到苏供奉,马车轮子碾在才下过雨的湿润路面,发出不似与往日细微的响声,却让十七公主越来越心烦。
帷幔随风飘荡,一缕风飘进来,杏琳打个哈欠,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对方,小公主胆子还真大,今儿自己吓个半死,殿下一点儿怯色都没有。
此时瞧公主峨眉紧缩,可见发愁得很,她清清嗓子,小心宽慰,“公主,依奴说不用过分烦恼,身正不怕影子斜,崔侍郎一定没事。”
茜雪摇头,不知不觉叹口气,“这件事不太对,我总觉得必有内情。”随即提高声音,对前面驾马的小太监道:“去兴庆殿。”
杏琳张张口又合上,好赖在宫里,晚就晚吧,即使自己劝,对方也不会听。
茜雪走进兴庆殿的时候,矅竺正捧着澡豆与柳绿长袍踏出屋门,外面的太监忙不迭跟着跑,“公主来了!”
矅竺一愣,发觉对方脸色不对,挥手让两边侍女退下去,躬身笑:“殿下,供奉他——”
茜雪心里急,压根没理睬,径直走向屋内,矅竺愣愣,只得伸手挡住后面的杏琳,无奈地:“姐姐在外面等吧,里面不方便。”
青枝屏内,浴斛1内蒸着兰花水热腾腾,苏泽兰今日淋了大半天的雨,回来换衣服仍觉不干净,刚好临睡前沐浴解乏。
单手撑在木桶边,闭目养神,忽地耳边传来匆匆脚步声,听得出来很着急,但落脚极其轻盈,他抿唇而笑,这是听了十几年的声音,只属于小殿下的脚步声。
他没动,沉住气不吭声,等那蝴蝶般的脚步声戛然而止,想着对方一脸惊慌的样子。
站在青枝屏外的十七公主确实慌乱不已,才反应过来矅竺手里拿的是澡豆,明明人家在沐浴,自己就这么大摇大摆闯进来。
她脸颊腾地发红,看一只修长胳膊撑住头,像竹温柔的影落在青枝屏上,供奉身体好似青松秀挺,只是上半身也能和屏风融为一体,如本来就画上的一般。
公主不由得发呆,苏泽兰余光早瞧见,小殿下婀娜多姿的影子隔着青枝屏,像朵含苞欲放的牡丹花,披帛微微翻飞,流动在屏风上,如蜿蜒起伏的河流,缓缓绕着他的心。
烛火摇曳,水雾缭绕,时光静止。
空气中的香气,越来越浓。
半晌还是苏泽兰先开口,实在怕她站得太累,温柔道:“殿下,臣现在没法迎驾,等臣穿好衣服。”
茜雪呆呆地哦了声,方才魂魄归位,立刻转过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苏……供奉,我不知道你在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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