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在他的腰上,那双沾了泥渍的毡毛靴调皮地顿在空中。她也不管有没有人看笑话,更不顾现在两人的姿势是多么的不雅,只恶劣地将鞋面上的泥渍擦到他干净的衣摆上,似是嫌不够脏,又在他衣摆上蹭了蹭,还故意用足底踢了他几下。他的眼中重新浮现出温和,笑地昳丽且优雅,像是冰山融化一般,与她额头相抵。“有力气了?是不是可以好生同我讲讲?”她沉默着不吭声,由着他抱入安国君府的马车里。车轮声咕咕,由四匹马儿牵引的巨大马车行驶在官道上,追向前方的大部队,却始终与大部队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马车里,陆满庭依旧没把苏吟儿放下来,而是搂在怀里,从软垫下的暗格里,取出一双崭新的女式粉色足靴,温柔地替她换上。那差不多有一个衣柜那么大的暗格里,整齐地摆放着苏吟儿平日里需穿的衣裳,上至里衣肚兜、下至长裙华赏,全都是苏吟儿的。苏吟儿好不容易忍住的泪,又止不住了。陆满庭倒了一盏热茶,往里加了颗褐色的药丸,端到苏吟儿跟前。苏吟儿也没问那药丸有何用,闭着眼吞下,没多久,冰冷的手脚就暖和多了。陆满庭握着她的手,放在掌心捏了捏。“吟儿自小就藏不住心事。”苏吟儿不置可否,对上他深情的凝视,意有所指地问他:“义兄为何还不给我回信?”陆满庭眸色微顿,深邃的眸直直地望着她,似要望进她的灵魂里。少顷,他端起她饮过的那盏茶,就着杯沿上她留下的唇痕,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就为了这事?”苏吟儿淡淡地“嗯”了一声,见他从贴身的衣物里拿出一张信封,道,“回了,没来得及给你。”那是一张黄色牛皮纸折叠的信封,封口处用米糊粘了,正面写着“义妹:苏吟儿亲启。”还是青秀的字体,落笔有神、转折有力,和陆满庭往日里常用的字体完全不同,却和他私下用的字体一模一样。这封“义兄”回的信,是陆哥哥写的。苏吟儿落着泪缓缓闭上眼,那晶莹剔透的泪珠落在黄色的牛皮纸上,氤氲了她的名字。她缓缓开口,声音嗡嗡的。“陆哥哥,我还能见到我的义兄么?”“能,”陆满庭轻柔地拭去她眼角的热泪,只当她孩子心性,念家了,“等局势稳定了,带你回趟漠北。”他终于松口许她回漠北了,明明是期盼已久的事,苏吟儿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高兴。她把小脑袋埋在他的脖颈处,似风中飘零的落叶,无助极了。等到她哭够了、哭累了,她才暗哑着嗓子,反反复复地要求,似为了证明什么,又似在强调什么。“不要骗我。陆哥哥,你不会骗我的,是吗?”她不是娇娃娃,她有感受,受伤了会疼。疼得久了,会怕。陆满庭勾起她小巧的下巴,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温柔地吻去她脸上的泪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紧握的信封捏得死死的,那被他深藏的阴暗的心思,似潮水般在他眸底翻涌。她娇羞着躲开他的追逐,红肿的美目怯怯的。她接过他手里的回信,宝贝似地抚平被他捏皱的皱褶,放入她的袖中。第一次,四年来的第一次,她没有急着打开看义兄的回信,而是捧着陆满庭的脸,调皮地捏了捏,在他单薄的唇上亲了一下。“等我们今后老了,我要把这些信都拿出来给孩子们看!”让孩子们都看看,他们的父亲,当年是有多么的混蛋!陆满庭深邃的眸更沉了。他笑地苦涩,“吟儿对你的义兄当真是,”他顿了顿,剩下的话没说,饶了个弯,提起苏吟儿生母林氏的事。“想要林氏认你,也不是难事。”苏吟儿缩在陆满庭的怀里,闹了几日的脾气,现下难得和好了,她心里欢喜,小手儿在他心口处划着圈圈,温顺乖巧地依偎着,一副任他索取、由他胡来的娇媚样。“不了,我不想打搅她现在的生活。”想来林氏的事,陆哥哥早已知晓,兴许在给她爹爹军中的卷册前,就已然弄清楚了,才瞒了她这么久。她的想法和陆哥哥一样,既然娘亲已然改嫁,家庭和美、子女幸福,她还是瞒下这层关系为好。陆满庭拥着她,清冷的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温和地笑,却又似卸了一大口气,连着说话的语气都轻松了几分。“如此这般,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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