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另一方面却又容忍不了别人拿她的出身说事。正印证了那句话,极度自负的同时,也极度自卑。梁元敬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阿宝哼一声,目光掠过河面。梁元敬清淡温和的嗓音自身后传来:“我只是想,若这幅画能流传下去,千年以后的人就会知道,我们生活在一个怎样的时代了。”阿宝心想你倒会做梦,还想自己的画流传千年,别说能不能传下去,就算能传,指不定都腐朽零落成什么样了。她正预备讥嘲他一句,然而回首看清梁元敬的神色时,却莫名其妙地闭了嘴。不知为何,一旦谈到画时,梁元敬身上仿佛有股气质在,不容人侵犯。阿宝将原本的话咽回去,说:“哦,那你怎么还没画完?”同一幅画,她看他画了有一阵时日了。梁元敬刚用炭笔起完稿,正要往上勾勒线条,闻言微笑道:“我想将整个汴京城画下来。”阿宝一噎,心想你真是好大的口气,忍不住问:“你画多久了?”“三年。”“……”梁元敬外出写生时,阿宝虽被拘在他周围不能乱跑,但好歹可以看看风景,看看人,不至于太无聊。但他上次被烫伤手后,便不能再画画了,还得了官家恩典,嘱咐他在家好好养伤,不必去画院上值,甚至打发内侍送来了御药局特制的清凉药膏。成日被关在院子里不能出去,阿宝闲得长草,梁家又不大,她进进出出地很快就转完了,连院子里那棵枣树上结了多少颗枣子都数清楚了。因为无聊,她便去折腾梁元敬,先是缠着梁元敬买了几本话本子给她,看腻之后,又吵着闹着要出门。“出去!出去!再不出门去我要憋疯了!”阿宝躺在书案上打滚,这些天梁元敬在整理画册,上面摆了不少字画。梁元敬见赶不走她,便拿了刻刀和一方鸡血石印出来,开始刻印章。阿宝苦口婆心道:“梁大人,你不出门写生的吗?不是立志要画遍整个东京城?再这样下去,你要等到猴年马月才画完啊?”梁元敬道:“我的手还没好。”“骗鬼呢?”阿宝怒目圆睁,“你都能拿刀刻石头了,还能拿不动笔?”梁元敬刻着石,嘴角上翘。阿宝知道他在笑什么,无非是骗不骗鬼的。她无力地瘫倒在书桌上,滚来滚去,啊!好闷啊!闷死人了!闷死鬼了!“叩、叩、叩。”屋外忽然传来敲门声。阿宝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有人来了!”梁元敬坐着没动,继续刻石头:“余老会去的。”“余老买菜去了!”阿宝没好气道,他在家中坐了一天,知道的事竟然还没她一个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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