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总想着逃走。是我在保护你。”封曜看了门边的侍卫一眼——那个男人恪尽职守一动不动。像是确认了那只是一尊不会出卖任何信息的冰冷雕塑,他继续说下去,“只要你配合点,乖乖听话,其余你想要的我都会满足你。”“保护?我不需要什么保护,我也不认识你们任何人。现在就放我走。”床榻上的女人神情激动,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显得狼狈不整。“你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这位……前公主殿下,疆盛亡国了。你现在的身份是囚犯。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为你自己着想,还是安分一点。”声音不重却清晰可闻,一字一句都透露威胁的意味。亡国?她完全没有一点印象。她呆坐着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深邃的眉骨和锋利的面部轮廓,是标准的北国容貌。身着寒光四射的黑色环甲,穿着黑色硬皮靴。他是异族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十分钟,也可能是二十分钟前,她不过只是做了一场古怪的梦,随即就在这张床上醒来。天已经黑了。周遭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景象。她努力回想,在醒来之前,在梦中,她最后的记忆是——“公主该沐浴更衣了。”侍婢推门进来,在桌上铺开一摞的牌子,上面用隽秀的字体写着各种草药的名字。有一些她听过,有一些没有。她拿起来一块梅花的牌子,跟随侍女转过一个又一个回廊,步上层层台阶,眼前是一扇巨大的木门,需要用仰视才得以见其全貌。木门后是重重珠帘和帷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木质清香。汤池烟气缭绕。一名浴侍跪坐在浴池边为她打水擦身,他浑身涂满油彩,长发垂腰,只一条浴巾松垮系于腰间。他从罐中挖取白色膏体,抹在她的乳房上,肩头,脖颈,凡经其手抚触,留有梅香。粗粝的指纹擦过乳头,将这团软肉于掌中揉握,一丝丝奇异的酥麻从乳尖传递到脸颊。她感到一阵心慌意乱,正准备按住他的手,低头却见自己胸前皮肤殷红,皲裂出细小的纹路,很快,破损处渗出透明的体液,无数细小的花朵层层迭迭绽开,疯狂向四肢蔓延。汤池瞬间乱成一团,尖叫声不绝于耳。她想呼叫,却发不出声。下一秒,她只来得及看清自己在水中的倒影,一根枝丫由内而外洞穿了咽喉处的皮肤,在左肩开出热烈而馥郁的艳红梅花。再一睁眼,就是在这个陌生的房间,房间里除了一床,一桌,几张凳子,并无其他像样的家具,看起来是在诸如客栈一般的临时住所。目之所及只有门口身着戎装的守卫和眼前这个男人。窗外是刚才梦中的景致,月亮还保持着记忆里的残缺弧度,冷冷散发着清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再之前的记忆……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她不敢置信地摸摸脸,衣角沾了尘土,头发也是乱糟糟的纠成一团。亡国了,而她是皇族,那她为什么还活着?他大可以一剑杀了她,没有这么做的原因是她还有可以活着的价值。也许是作为前朝旧主,也许是作为女人。冷汗浸透了她薄薄的衣衫。一股悲愤涌上心头,这些利欲熏心的入侵者,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挑起战争。历史的车轮碾过只消短短一瞬,对经历的人而言却是漫长而伤痛的一生。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会是什么,不可名状的恐惧笼罩心间。“你们从哪里来?”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在发抖。“湛陵。”他回答。湛陵。她在记忆里搜索这个地名,是了。湛陵,北方的那个国家的都城。据说那里终年不见阳光,凄风苦雨,永远是雾蒙蒙的冰天雪地,故又被称为寒都。听名字仿佛都能感到彻骨的冷风。在这样一个月明星稀的秋夜,北族的铁骑裹挟着霜雪而来踏碎了南国的缱绻软梦。封曜的盔甲和佩剑已经卸下挂在墙上。此刻他身着一件黑色的单衣,微敞的衣襟隐约露出胸口的皮肤,久经沙场使他练就一身精健的极具男子气概的身材。眼下已经入秋,但卑湿的南方气候对一个常年习惯了严寒的人来说实在说不上舒适。他走到桌前坐下,像是为了缓和气氛而开口,“权力游戏规则就是成王败寇,这是所有统治者都要面对的命运。我并不亏欠你什么,更没必要对你虚与委蛇。你或许应该换个角度,感谢我这个‘敌人’发善心救下你的命。”毕竟路途遥远,他们相处的日子还很长。看起来释放的善意并没有被有效接受,她似乎没有听见这番话。此刻她的眉头紧锁,表情是说不出的古怪。有一丝诡异的感觉萦绕在心头。她一点点都回忆不起这个国家的人,所谓家人、族人的音容笑貌。甚至连文化、风俗,她都一无所知。这是失忆了吗?一个异族人如此笃定自己的身份,现场却没有第二个同族人能证明。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只是个被无辜卷入的普通人,并不是所谓的前朝公主呢?有没有一种可能,她能活着正是因为她被“赋予”了这个公主的身份。无论是阴差阳错还是处心积虑,那么很可能,这个身份原本的主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尽管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甚至还来不及得到这个身份的名字。不管怎么说,托“公主”的福,她现在暂时是安全的。以后找时间再慢慢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有朝一日她再回报给这个不幸的女人。她环顾四周,家具事物贫贫无奇。夜色里分辨不出这是在哪里。最终她的目光落在那个男人身上,眼下他正专心摆弄着桌上的杯盏。这个男人看起来不过比她稍长几岁,言行举止却散发与年纪不相符的沉稳气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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