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5月12日【】后脑勺的头发大概过了两个月才长了出来。我走在初秋的连绵雨天里,老感觉脑袋凉飕飕的,像是给人撬了条缝。1998年的秋风裹挟着雨水肆无忌惮地往里灌,直到今天我都能在记忆中嗅到一股土腥味。那个下午我坐在凉亭里看母亲给花花草草打药。她让我洗把脸换身衣服快回学校去。我佯装没听见。阳光散漫,在院子里洒出梧桐的斑驳阴影。母亲背着药桶,小臂轻举,喷头所到之处不时扬起五色水雾。我这才发现即便毒液也会发生光的散射,真是不可思议。终于母亲回过头来,沉着脸说,「又不听话不是?」我发现母亲对我的态度好像变了,变得对我更加温柔了,不过这反而让我一阵惶恐,赶忙起身。正犹豫着说点什么,奶奶走了进来。几天不见,她还是老样子——城市生活并没有使她老人家发生诸如面色红润之类的生理变化。一进门她就叹了口气,像戏台上的所有叹息一样,夸张而悲怆。然后她叫了声林林,就递过来一个大包装袋。印象中很沉,我险些没拿住。里面是些在九十年代还能称之为营养品的东西,麦乳精啦、油茶啦、豆奶粉啦,此外还有几块散装甜点,甚至有两罐健力宝。她笑着说,「看你老姨,临走非要让给家里捎点东西,咋说都不行」说这话时,她身子对着我,脸却朝向母亲。母亲停下来,问奶奶啥时候回来的。后者搓搓手,说,「也是刚到,秀琴开车给送回来的。主要是你爸不争气,不然真不该麻烦人家」她扭头看着我,顿了顿,「你秀琴老姨还得上班,专门请假多不好」我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点头傻笑。母亲则哦了声,往院子西侧走两步又停下来,「妈,营养品还是拿回去,你跟爸留着慢慢吃。别让林林给糟蹋了」「啥话说的」奶奶似是有些生气,嘴巴大张,笑容却在张嘴的一瞬间蔓延开来,「那院还有,这是专门给林林拾掇的」母亲就不再说话,随着吱嘎吱嘎响,粉红罩衣的带子在腰间来回晃动。奶奶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问母亲用的啥药,又说这小毛桃都几年了还是这逑样。母亲一一作答,动作却没有任何停顿。「你快洗洗去,一会儿妈整完了也得到学校一趟」好一阵,母亲的声音裹在绚烂的水雾里飘散而来。真是苦了母亲了,这粗活哪是她应该干的,只是那时候我还小,也帮不上什么忙,心中除了愧疚还是愧疚。「看看你,看看你」奶奶跳过来,扯住我的衣领,「咋整的,在地里打滚了?还是跟谁打架了?」我嗯了声,也不知自己是打滚了还是打架了。放下包装袋,我起身走向洗澡间。盯着镜子瞧了半晌,衣服上确实有泥土,我就拧开了热水洗了洗。接下来是个久违的大周末。下午一放学我们就赖在cao场上杀了个昏天暗地。回家时还真有点天昏地暗,我骑得飞快,结果在胡同口被奶奶揪了下来。她说,「老天爷,这大晚上的你不能悠着点!摔倒了可咋办」完了奶奶嘱咐我过会儿到她院里一趟,「有好吃的」。扎下自行车我就窜了过去。谁知奶奶只是摸出来两石榴,让我明天中午上她这儿吃饭。「别忘给你妈说」也许是奶奶太老,明亮的灯光下屋里显得光滑而冷清,「中秋节没赶上趟,那咱也得补上。不能和平不在咱就不过吧」其实这些事也不过是给我增加点饭桌上的话头。我故作冷淡地说了出来,结果母亲更是冷淡——她甚至没有任何表示。一时喝粥的声音过于响亮,像是什么妖怪在吸人血。可是除了埋头喝粥,我又能做点什么呢。有时多夹几次菜,我都会觉得自己动作不够自然。突然,母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说,「你饮牛呢」我和母亲发生关系,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在她眼里,那可能确实只是一个意外,至少我的表现,始终是没有母亲坦然的。这可能也与时代有关,九十年代的农村,与性挂钩的氛围总是沉闷的,更别提那时候的女性了,她们内敛将名声面子看得很重。诚如陈老师所说,性这东西真的就是那么回事,可以做但是不可以张扬。我抬起头说,「啊?」母亲给我掇两筷子回锅肉,幽幽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妈虐待你」我想笑笑,又觉得这时候笑会显得很傻逼,只好又埋下了头。母亲敲敲桌子,说,「嘿,抬起头」于是我就抬起了头。她柔声问我啥时候拆线。我说快了,过两天。她怪我真是胆大,带着伤也敢打球。我终于笑了笑。「笑个屁,」(苹果手机使用safari自带浏览器,安卓手机使用谷歌浏览器)母亲板起脸,声音却酥脆得如同盘子里的油饼,「好利索了赶紧洗个头,吃个饭都臭烘烘的」周日一大早母亲就出门买菜了,尽管奶奶说今年她来办。
午饭最忙活的恐怕还是母亲,奶奶在一旁苦笑道,「年龄不饶人啊,还是你妈手脚快」四荤三素一汤,母亲说先吃着,呆会儿再做个红果汤。经奶奶特许,爷爷得以倒了两盅酒。他激动得直掉哈喇子,反复指着我的脑袋含混不清地说,「林林可不能喝啊」奶奶连说了几次「知道」,他老人家才闭上了嘴。其实我是想喝一口的,至今我还记得,隔壁谁说过的话,说男子汉不会喝酒哪行。母亲笑笑,也没说什么。我和爷爷则是埋头苦干——这几乎是我俩在饭桌上的经典形象。而在我记忆中,奶奶永远是第一喷手。很快,她开始讲述自己一周多的城市生活。她说她表姨别看有钱,过得也不好,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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